偶尔还是会出神,尤其是在黑暗的时候,比如熄灯的一瞬间。他会反应慢半拍地打开台灯,那点记忆碎片才会被光亮驱散。
陈然借着台灯的光下床,跟杨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喻衡隐约听到个嘴字,敏感地回头问:“你们说什么?什么嘴?”
陈然莫名其妙,曲起手指轻轻敲在喻衡头上:“壶嘴!我说这个电热水壶的壶嘴!别整天胡思乱想。”
五一节的时候喻衡没有回家,家里人都出差了。喻衡原本以为能睡到自然醒,但清晨不到七点,就被窸窣的声音吵醒,带点愠色问:“几点?你们做贼呢?”
杨二冷笑:“对啊,去图书馆窃取知识。”
喻衡呆了一分钟才想起来,宿舍俩人要准备考研。
好像过去几个月,身边的人都在为未来而茫然,只有自己被迷惑在那一间排练室里,为此喻衡感到有些惭愧。两周前,陈然也不经意向他提过一句,被他下意识忽略了。
自从初中被查出近视后,喻衡唯一曾有过的梦想——飞行员便破灭了。从那之后接近十年,他不明白自己最想要什么,但作为一个焦虑驱动的人,只有不停地往前走,似乎只要走到某个位置,就能看清前进的方向。
晚上熄灯前,喻衡给正在沿海城市出差的妈妈打电话。
一番重覆上千次的“多吃蔬菜”叮嘱之后,喻衡强行改变了话题:“我室友都在准备考研,你觉得我该考吗?”
“随便你,”他妈妈看上去正在一个人吃烤生蚝,“你不想去欧洲留学吗?梦里都在念圣母百花大教堂。”
喻衡一头雾水,仔细回忆了片刻,蓦地窘迫起来:“那是我白天在玩刺客信条!”
到最后喻衡的家人都没有给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只说完全尊重他的想法,喻衡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考研,出国,好像都可行,但无论如何,自己都该进入下一阶段——这就意味着他需要结束这一阶段。
那至少要有一个标志性的收尾。
自己和周维轻的相遇,始於一次“来都来了”的冲动,因而他们的结束,也应该是一次“都走到这儿了”的尝试。
喻衡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周维轻没有推开他,但喻衡也不觉得周维轻还会继续忍受他。
那正好,喻衡把剧本的结尾想得很清楚,他决定把这几个月的感情当面交代给周维轻,得到对方面无表情的拒绝,然后可以安心思考自己要考研还是出国。
五月十号,又是一个下雨天,不知为什么,今年上半年降雨量尤其高。
晚上十点过,喻衡打着伞等在livehue门口。今天周维轻他们有一场演出,但喻衡没有提
前买票,所以进不去。
喻衡不想再拖到下一次了,他要速战速决。
一只被淋湿的小狗在草地里趴着,和上次那只很像,只是要更瘦弱一点。喻衡将小狗拢到自己脚下,让它接受伞的遮挡。
“你也在等谁吗?”喻衡轻轻用脚蹭着小狗的尾巴。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自己等的人从门里走出来。
没有其他人,只有周维轻,也没有带伞,只穿了一件蓝色的t恤,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不知道周维轻要去哪,但当他看到喻衡时,还是楞了一秒,停在原地。
喻衡没再顾那只小狗,走上前去,把伞举到周维轻头顶上。
他心里突然像被针刺一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构想好了所有情节,但在这一刻,却又无端冒出妄想。
你可以不拒绝我吗?
“你来干嘛?”周维轻问他。
喻衡盯着雨水从发尖向下滑落。他昨天准备了好几句说辞,反覆斟酌和修改了三次,但现在一个字都记不得。
“雨很大,”他最后说,“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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