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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16（第1页）

卯时的晨光刚漫过碎玉轩的窗纱，艾菲提着食盒从外面回来，就见廊下的石凳上缩着个身影——安陵容抱着个绣绷，浅青色的宫装袖子沾了点露水，指尖捏着半截银线，正对着帕子上的纹路发呆，连鬓边垂落的碎发都没心思捋。

“陵容小主，怎么坐在这儿吹风？仔细着凉。”艾菲快步走过去，把食盒放在石桌上，顺手将自己的薄披风解下来，搭在安陵容肩上。披风还带着艾菲身上的暖意，安陵容肩头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才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艾菲，你回来了……”她把绣绷往艾菲面前递了递，声音细弱得像飘在风里的棉絮，“你看这帕子，我绣了三天，眼看就差这截花茎了，可银线断了，还把绸面戳出了洞眼，怎么都弄不好。”

艾菲凑过去看——素色杭绸帕子上，一枝秋海棠绣得正艳，粉白花瓣用细绒线叠出了层次，偏偏花茎转弯处，银线断得突兀，断口的丝线抽成了乱絮，旁边还留着两个针尖扎出的小洞，像是好好的花上落了两个小疤。她知道这帕子是安陵容要送给甄嬛的，前几日夜里，她还见安陵容在灯下绣帕子时，指尖被针扎了好几下，都只是吮吮指尖，又接着绣。

“是银线太细，绷得太紧了。”艾菲指尖轻轻碰了碰断口，“上次给小主绣书签，用的就是这种线，我也断了四次，最后还是浣碧妹妹提醒我，转弯时得松着点劲，线才不容易折。”她见安陵容眼底的失落更重，又赶紧补了句，“不过这不算麻烦，我有法子能补好，保准看不出来。”

安陵容猛地抬起头，眼里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真的能补？我试了拆，针一挑绸面就抽丝；想用浆糊粘，粘完线硬邦邦的，丑得很。这帕子是给莞姐姐的，要是弄毁了，我……”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带了哭腔。

“放心，我带着东西呢。”艾菲想起自己昨儿从内务府领的小物件，赶紧打开食盒，从底层翻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她特意要的圆头细针，还有一卷和杭绸同色的月白棉线，甚至藏了小半块从宫外换来的“软胶”。这胶是上次甄嬛赏的，粘布料不发硬，干了还透明，她原本是留着补自己的旧衣裳，这会儿倒派上了用场。

她拉着安陵容坐到石凳上，把绣绷放在腿上，拿起断了的银线：“您看，先把断口的乱絮理顺，抹一点软胶，对齐原来的针脚粘住，等半个时辰干了，线还是软的，和没断过一样。至于洞眼，用这月白线，按‘藏针绣’的法子补，针脚藏在绸面纹路里，谁都看不出来。”

说着，艾菲就动手理线。她指尖比安陵容灵巧些，三两下就把抽乱的银线捋顺，又用指尖蘸了点软胶，小心翼翼地抹在断口，对齐后用干净的棉纸压着：“您别急，等胶干的时候，我教您补洞眼。这圆头针不扎手，您试试就会。”

安陵容看着艾菲专注的侧脸，晨光落在她握着针的手上，连指节都透着认真，心里忽然暖了。她在宫里总是怯生生的，做什么都怕出错，上次绣错了帕子边角，还被宫里的老嬷嬷说“手笨拿不出手”，可艾菲从来没嫌弃过她，还耐心地教她法子。

等胶干了，艾菲拿起圆头针，穿上月白线，对着小洞眼演示：“您看，从洞眼旁边的绸面反面下针，针尖轻轻挑着布料的纹路出来，再从洞眼另一边扎进去，针脚要短，才藏得住。”她一边说，一边把针递到安陵容手里，“您试试，别怕扎手，这针是圆头的。”

安陵容握着针，指尖微微发颤。她学着艾菲的样子，慢慢往下扎，第一针偏了点，针脚露在了外面，她脸一红，想把线抽出来，却被艾菲按住手：“没事，第一针都这样。您往左边挪一点点，针尖再挑轻些，就好了。”

有了艾菲在旁边守着，安陵容的心定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重新下针，这次针脚果然藏住了。晨光慢慢爬高，照在绣绷上，也照在两人凑在一起的身影上，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变得轻柔和缓。艾菲时不时帮她理理线，提醒她“线松点”“针脚再短点”，还把食盒里的热糕递到她嘴边，怕她绣久了饿。

半个时辰后，安陵容放下针，看着帕子上完好无损的秋海棠，眼眶又热了。银线接得严丝合缝，两个小洞眼补得干干净净，花茎依旧流畅，银灰色的线在晨光里泛着柔润的光，比没断之前还要精致。她伸手摸了摸补过的地方，软乎乎的，和周围的绸面一模一样，转头看着艾菲，声音带着点哽咽：“艾菲，谢谢你……若不是你，这帕子就毁了，我都没脸给莞姐姐送过去。”

“小主说的什么话，我是小主的婢女，本就该帮着您分忧。”艾菲笑着帮她拂去肩上的线头，“您为这帕子费了这么多心思，小主收到了，肯定比收到完好的帕子还开心——她知道您的心意，比什么都金贵。”

安陵容握着帕子，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针脚，心里像被暖汤熨过一样。她知道艾菲是甄嬛的婢女，却从来没拿她当“外人”，不管是上次她被宫人挤兑，艾菲悄悄帮她把洒了的汤药换了新的，还是这次帮她补帕子，艾菲都把她的小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艾菲，你对我真好。”安陵容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真诚，“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不管是宫里的琐碎活计，还是想托人带宫外的东西，都跟我说。我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帮你这点忙，还是能做到的。”

艾菲刚要开口说“不用客气”，就见甄嬛从屋里走出来，笑着打趣：“你们俩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连我来了都没听见？”她走到石桌旁，一眼就看到了绣绷上的帕子，“这秋海棠绣得越发好了，陵容的手真是巧。”

安陵容脸一红，拉着甄嬛的手，把补帕子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句：“都是艾菲帮我，不然这帕子就毁了。莞姐姐，艾菲又细心又能干，您可得多疼疼她。”

甄嬛看着艾菲，眼底满是笑意：“我自然知道她能干。不过今日这事，倒是让我瞧着你们俩的情谊，比这帕子上的针脚还密。”她拿起帕子，指尖拂过补过的地方，“这针脚藏得好，心意藏得更好——陵容，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你和艾菲的情分，我也记在心里。”

晨光渐渐暖了，廊下的海棠花飘来淡香。安陵容看着手里的帕子，又看了看身边笑着的艾菲，心里的感激像帕子上的线，细细密密地缠了上来。她知道，往后在宫里，不管遇到什么小麻烦，她都不用再一个人憋着了——因为她有艾菲这个能帮她补帕子、也能帮她分心事的朋友，这份情分，会像针脚一样，牢牢地缝在心里，慢慢绵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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