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蚕坛距离帝都不远,行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马车从南门进入,先去了东面内外命妇暂住的房舍安置。
他来得晚,只剩角落里的一间屋子空着,好在周围林木茂盛,又隐蔽又清净,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正好缓解了云岫作为男儿乍然混入脂粉堆的尴尬。
按照规矩,亲蚕礼前一日需要斋戒,正因如此,虽然周围住满了人,今日却静悄悄的,云岫的到来也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这份静谧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
云岫用了晚饭,宫人收拾完杯碟刚走,忽听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还伴着衣裙窸窣和环佩叮当,听动静似是来了许多女子。
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又碍于男女有别不敢随意出去,哪知没多久,屋子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位宫装美妇发髻高耸,朱翠交辉,她站在门外朝云岫嫣然一笑,眉梢眼角皆是风情,“好弟弟,许久不见,可曾想过姐姐没有?”
云岫呆若木鸡,下一刻就见永安长公主一只脚跨过了门槛,顿时如临大敌,想都没想就抄起一把椅子横在了身前。
永安长公主见他如此大动干戈,也被吓了一跳,可她阅人无数,一眼瞧出他是在虚张声势,遂勾了勾唇角,回头先让身后惊慌的侍女们稍安勿躁,随后进了屋子朝云岫走去。
她越靠近,云岫就越紧张,抬着椅子的两条胳膊不住哆嗦,他不禁拔高了嗓门警告对方,“您别过来!
您再靠近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永安长公主笑意不减,无视了警告继续逼近,“哦?你要怎么不客气?好弟弟,多日不见,你竟学坏了。”
云岫一边往后退一边作势要砸椅子,可永安长公主丝毫不惧,把人逼至墙边还不够,又伸出纤纤玉手把住了他的手腕,吹气如兰地道:“好弟弟,瞧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让姐姐替你擦擦。”
说着掏出帕子就要给他擦汗。
云岫抗拒地摇头晃脑试图躲避她的魔爪,心底呜呼哀哉,直叹谢家这对无耻姐弟真乃自己命中魔星!
永安长公主爱极了他这副又气又臊的模样,逗弄了片刻,见他浑身气得乱战,两只手也跟着颤颤巍巍,那椅子像是拿不稳随时要掉下来似的,若真如此,准砸自己脚背上。
永安长公主最是趋利避害,忙站远了些并收了脸上的轻浮,道:“好啦好啦,姐姐不逗你了,坐下来咱们好好聊聊,姐姐今夜来可是为了正事。”
云岫并不信她,直到对方指天发誓不会对他如何,并保证与他维持两丈距离,才缓缓放下了椅子。
永安长公主见他仍像只炸毛的猫儿一样,警惕地盯着自己,便故作坦荡地朝他笑了笑,坐了下来,又招了招手让门外的侍女将东西拿了进来。
“这是明日采桑时要用的东西,本宫特意给你送了来。”
云岫半信半疑地打开盒子,里头果然放着一把做工不俗的精致银钩。
永安长公主道:“怎么样?本宫这回没骗你罢?”
说着又用帕子贴了贴眼角,故作伤心地啐他,“本宫一片好心却被当做了驴肝肺,呸!
你这个黑心短命的薄情郎!”
云岫脸上讪讪,忙要向她赔礼,却听脑海里阿倦懒洋洋道:“别被她糊弄了,她可没这么好心。”
“依照惯例,在亲蚕礼上,皇后用金钩,嫔妃和公主用银钩,其他人则只能用铜钩。
你再看看她送来的是什么?”
云岫神色一僵,又听阿倦道:“先别戳穿她,装作不知道,瞧瞧她是误把自己的银钩错拿给了你还是存了别的心思?”
云岫攥了下手心,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脸上藏不住事,为了掩饰方才的异样,他忙转身给永安长公主倒了盏茶,然后捧到她面前,“是我想岔了,您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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