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这才发现原本守在一旁盯着他作诗的大太监及两个小内侍早不见了,他又去看高处,发现帷幔后坐着的人影也不知去向。
“别看了,皇帝已经走了。”
谢君棠走过来拿起写好的诗来看,然后品评道,“还算有点进益。”
云岫纳闷了,“你怎么知道我有进益?你几时看过我做的诗?”
谢君棠不慌不乱地道:“‘味同嚼蜡,狗屁不通’,如今这出自陛下之口的八字评语宫里还有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云岫被他说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雪里给热烘烘的脑袋降降温,心道这下可好了,过不了多久恐怕全帝都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了。
他正为这糟糕的名声发愁呢,对方又凑上来看他笔下新写的诗句,接着挑剔道:“这两句写得不好,重写。”
说着把纸揉成一团随手抛在了梅林里。
“我的诗——”
云岫急红了眼,立马跑去捡,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在了雪地里,爬起来时满头满脸的雪,活像雪人成了精。
第29章不羁
谢君棠哈哈大笑,显然是被逗乐了。
云岫本就冻得受不了,这一跤摔下去更是如坠冰窟,只觉得寒意似针砭,扎得遍体刺痛,牙关都在打颤。
谢君棠见他不过摔了一跤,眼底雾蒙蒙的又泛起泪光,不禁感叹这哭包还是一如既往的雨量惊人,此时他也笑够了,见少年抱臂瑟缩着,小脸煞白,便道:“跟我来。”
云岫虽不知他要作甚,但皇帝命他在此作诗五十首,如今只得了三首,他哪敢离开。
他颤着手去够案上的笔,哪知没拿稳,啪嗒掉在了地上,笔尖上沾的墨汁晕了开来,把雪染成了墨色。
云岫刚要去捡,谢君棠突然不耐烦地来携他手,下一刻又把他的手甩了开去,像是嫌他手凉。
云岫被他甩得胳膊疼,揉了两下又觉怀中一热,低头一看,原来是对方塞了个手炉过来。
这手炉做得相当精致小巧,黑漆描金,绘有山水楼阁图案,通体烧得热热的,让人暖和不少。
“谢……”
道谢的话还未完全出口,对方拉着他胳膊就走,没往别的地方去却是把他带到了亭子里。
亭子里人走了,东西还未收起来,半人高的熏笼里火仍旧烧得很旺,发出阵阵热浪,云岫被烤得暖洋洋的,四肢慢慢恢复了知觉。
熏笼边设着一只长案,案上摆着两盘剥好的杏仁、榛子以及几盘糕点、水果,看着似乎没怎么动过。
旁边还摆着一只汝窑花觚,里头插着一枝梅花。
长案旁还架着一只炉子,炉子上搁着银吊子,此时银吊子被烧得咕嘟作响,沸腾的水顶得盖子啪嗒啪嗒跳个不停。
谢君棠用细棉布裹着银吊子的把手将其拎了起来,并顺手将烧开了的水注入青玉茶壶中,稍顷茶香四溢,倾倒出来的茶汤色如琥珀。
谢君棠把同套的青玉茶盏递给云岫,示意他尝尝。
云岫焦灼地环视四周,小声道:“咱们还是快走罢,万一皇上去而复返就遭了。”
谢君棠却淡定得很,“他不会回来了,宣政殿有急事。”
云岫倒没疑心这话的真假,只是仍有些不安,“被宫人们看到了也不好。”
“无事,皇帝刚走,宫人们又向来惫懒,如今也不知跑去何处耍了,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说着谢君棠像是在自家院里一般脱了身上大氅扔在一旁,又大喇喇地直接坐在铺着软垫的座椅中,喝新泡的茶。
他这副自在悠闲的样子令云岫咋舌,觉得此人行事大胆不羁,竟敢坐在皇帝坐过的御椅上用皇帝的茶具喝茶。
这难道不比忘记避讳皇帝的名字来得更加以下犯上!
云岫哆嗦了一下,这回是吓的,要不是他做不出抛下朋友独自跑路的事来,他早待不住了。
“你不坐?”
旁边还有把椅子,云岫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不仅躲得远远的还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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