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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领导开会决定宁肯不吃肉也要让全省来学习的同志吃上肉（第1页）

1987年春寒料峭，市政府会议室的灯光在凌晨两点依然刺得人睁不开眼。李海山的中山装皱得像腌菜坛子泡过的抹布，第二颗别针别着的“改革先锋”徽章随着他激动的手势晃来晃去，活像个喝多了的醉汉。“同志们，”他拍着铺满红烧肉照片的会议桌，震得搪瓷缸里的茶叶水溅出来，在“为人民服务”的桌布上洇出褐色污渍，“全省考察团的好评就是命令！我们要让下一批客人看到真正的‘肉山酒海’！”

市领导王书记摘下老花镜，镜片上的油垢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他用钢笔敲了敲李海山递来的报告，笔尖戳破了“节约粮食”的页眉：“小李啊，省里说咱们的经验要往全国推广！这可是政治任务——”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狗吠声，原来是隔壁副食店的老板为抢肉票和顾客打起来了。

最终，会议在一句石破天惊的决定中落下帷幕：“宁肯全市不吃肉，也要让全省来学习的同志吃上肉！”散会时，张秘书抱着一摞红头文件冲出会议室，文件上“紧急通知”四个大字红得瘆人，活像刚宰杀的猪淌的血。

第二天清晨，菜市场就炸开了锅。戴着红袖章的机关干部们举着喇叭：“肉票全部上缴！优先保障接待任务！”卖肉的老孙头被人从案板后面拽出来时，手里还攥着半扇猪肉，肥肉上沾着他的眼泪：“这是给我孙子留的压岁钱啊！”人群中有人喊：“你们干部顿顿吃红烧肉，老百姓连肉渣都见不着！”回应他的是扩音器里刺耳的《社会主义好》，跑调的旋律混着猪肉腥气，在晨雾里凝成一团浑浊的云。

机关食堂后厨成了战场。赵师傅看着空荡荡的冷库直跺脚，铝盆摔在地上发出闷响：“拿什么做‘满汉全席’？拿空气炒肉？”学徒小王怯生生地举起一包木屑：“师傅，上次做假红烧肉的材料还有……”话没说完就被赵师傅的炒勺敲了脑袋：“这次是全国考察团！得整点真家伙！”

全市开始了一场荒诞的“肉票大搜刮”。教育局的老师们被逼着交出孩子的定量肉票，教导主任举着盖满红章的表格痛哭流涕：“我儿子三个月没沾荤腥了！”税务局更绝，把办公桌上的铁皮文件柜改装成临时冷库，塞满从个体户手里“借”来的冻肉，柜门还贴着“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只是字迹被冰霜冻得扭曲变形。

李海山带着陈永年四处“视察”，皮鞋踏过副食店积着血水的地面。“不错，”他看着空荡荡的肉摊点头，“这才叫大局意识！”转身却瞥见墙角老太太偷偷藏起的半块腊肉，立刻指着随行记者：“快拍！群众自发支持改革的典型案例！”老太太的手在发抖，腊肉上还沾着她昨晚掉的眼泪。

为了让宴席更“上档次”，市政府甚至从博物馆借来了民国时期的雕花瓷盘。文物科长哭丧着脸：“这是一级保护文物啊！”王书记大手一挥：“吃顿饭能吃坏？出了问题我负责！”结果第一天上菜，张大姐端着瓷盘摔了个狗啃泥，“缠枝莲纹”的碎片里混着没吃完的“木屑红烧肉”，像极了这个时代破碎的荒诞。

马建军躲在后厨帮忙时，看见赵师傅把仅剩的五斤肉切成两百片，每片薄得能透光。“这叫‘富贵千层肉’，”赵师傅苦笑着往肉片上刷酱油，“一片肉能摆出一桌满汉全席！”窗外突然传来卡车轰鸣——老张的解放牌装满从邻市“借”来的冻鱼，车斗里的冰碴子混着标语“热烈欢迎全国考察团”，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考察团抵达前一晚，李海山在食堂进行最后的彩排。他夹起一片“木屑红烧肉”，对着镜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我们的自助餐，既保留传统烹饪技艺，又融入现代营养学理念……”话没说完，假牙突然掉进汤碗，惊起一圈“银河落九天蛋花汤”的涟漪。

深夜的机关大院，广播里突然响起《在希望的田野上》，跑调的歌声中夹杂着电流声。马建军站在围墙边，看着墙外的百姓举着煤油灯排队买豆腐——那是他们半个月来唯一的荤腥。而墙内，食堂的灯光彻夜未熄，赵师傅还在往假鱼身上刷银粉，准备明天的“清蒸鲥鱼”。

此刻，市政府的电话响个不停。省厅通知：全国兄弟单位听闻本市的“先进经验”，下周将组成百人考察团前来学习。李海山握着听筒的手开始颤抖，他看着办公桌上堆成小山的肉票——那些都是从老百姓牙缝里抠出来的。第二颗别针突然崩开，“改革先锋”徽章掉进了装满茶叶渣的搪瓷缸，再也没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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