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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天弃（第1页）

乔念回首匆匆一眼，便疾步前行。

她委实有紧急之事亟待处理，自采薇院离开后，当即让马车朝着仙酿斋疾驰而去。此酒楼位于城南最为繁华热闹的天府街，这条街上商铺鳞次栉比，酒家、布店、胭脂铺以及小吃摊应有尽有，且每家店铺几乎皆是京城中久负盛名的老店。天府街人潮涌动，车如流水马如龙，一片熙熙攘攘之景。

仙酿斋处于这条街的末端，是一座两层的楼阁，此刻店内客人稀少，一楼大堂仅有寥寥数桌食客。掌柜见乔念所持之令牌，便满脸热忱地亲自引领她登上二楼，直至走廊尽头那名为“绿蚁”的雅间前。“姑娘，里边请。”掌柜彬彬有礼地叩了叩门，随后恭恭敬敬地为乔念推开门扉。

踏入雅间，一阵清幽的酒香便萦绕而来。窗边坐着一位身姿挺拔、一袭白衣的公子，其气质超凡脱俗，宛如高洁的雪莲，不沾染丝毫世俗之气。乔念进来后，掌柜悄然退下，门外的喧闹声愈发衬出室内的静谧。

“坐吧。”姬天辰风度翩翩地示意，他那俊美的容颜仿若出自丹青妙手精心勾勒。乔念落坐之际，不经意间瞥见他左袖上精美的银色云纹刺绣，显然这是新换的衣裳，不见艾玲先前抓挠过的痕迹。

念及此处，她不禁莞尔，继而将目光移至一旁的榧木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分明是双方难分伯仲的局面。这棋局令她倍感熟悉——正是她在天武城与他未下完的那盘棋。上次最后落下的是一枚白子。

乔念轻轻扬起眉梢，从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决然地落于棋盘之上。姬天辰微笑着为她斟上一杯绿蚁酒：“尝尝看。”

空气中酒香愈发馥郁，还隐隐透着淡淡的药草芬芳。乔念浅酌一口白瓷杯中的佳酿，品味着那甘甜醇厚又略带药香的滋味，惬意地眯起双眸。此时，姬天辰徐徐拉起窗边的竹帘，眼神示意她向外眺望。

乔念心中有事，脚步匆匆。出了采薇院，便命马车直奔仙酿斋。这仙酿斋在城南天府街，此街热闹非凡，各类店铺齐聚，皆为京城老字号。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仙酿斋在街尽头，两层小楼，此时店内客人不多，一楼大厅几桌而已。掌柜见乔念的令牌，热情引路至二楼“绿蚁”雅间。“姑娘，您请。”掌柜敲门后开门，很是恭敬。

进雅间，酒香淡淡。窗边一位白衣公子，气质如仙，姬天辰是也。掌柜退下，室内安静，室外喧闹更显其静。“坐。”姬天辰优雅相邀，面容精致。乔念坐下，看到他左袖新绣的银色云纹，想起之前艾玲之事，不由笑了。目光移到棋盘，黑白棋子均匀分布，正是天武城未下完之局，上次最后是白子。乔念取黑子落下。姬天辰微笑斟酒：“品品。”

酒气飘香，带些药草味。乔念尝酒，味美沉醉。姬天辰拉帘，示意乔念外望。

街衢之外一片熙攘喧嚣，一辆奢华的黑色平顶马车静静停靠在对面酒楼前方。不多时，两位青年男子并肩从酒楼中步出，二人在年岁与气质上各有千秋：其中一位大致二十七八岁上下，另一位看上去则是刚刚步入成年不久。

那年轻的公子身着一袭紫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周身散发着一种高傲且尊贵的气场，此人正是靖王姬正乾。乔念的视线先是在靖王和他的同伴身上稍作停留，继而转移到了那辆停于酒楼前的黑漆马车上，不经意间瞥见车顶上有着一个金色兰花模样的图案。

她微微凝眉，在脑海中仔细思索了片刻后，辨认出了这个图案，不禁挑起秀眉问道：“这是蒋家的人？”这朵金色兰花所代表的正是淮州的蒋氏一族，也就是当今天太后的娘家。虽说乔念对于这些世家大族的了解不算深入详尽，但也知晓吴、曹、蒋、楚这四大世家在高门望族中堪称翘楚。

“正是。”姬天辰伸出手拿起一只白瓷酒杯，他那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把玩转动着杯子，话语中隐含着别样的深意，“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此语所指的乃是九品中正制，这是在大启朝创立之前的几个朝代所施行的一种选拔官员的制度，其结果是催生出了一些世代为官的家族，且这些家族的势力愈发庞大。这些世家大族不但坐拥广袤的土地，还在朝堂之上占据着显要官职，甚至私下蓄养兵丁，几乎将地方乃至朝廷的政权牢牢掌控在手中。

大启朝建立伊始，太祖皇帝便有心削减这些高门世家的影响力，试图推行科举制度，以此彰显朝廷唯才是举的用人理念。但由于新朝初立，根基尚未稳固扎实，又面临着西越国的外部威胁，故而这一改革举措未能即刻得以施行。

姬天辰的目光穿透窗户，落在了靖王身旁那位长相温文尔雅的男子身上，开口解释道：“那是蒋家未来的家主蒋正兴，亦是靖王的表兄。”蒋太后乃是现任蒋家家主的胞妹，自然也就是蒋正兴的亲姑姑。想当年太祖皇帝为先帝挑选皇后之时，刻意避开了世家出身的女子，而是选定了平民出身的肖氏，其目的便是为了抑制世族的势力。然而，待到肖皇后离世后，先帝最终还是将一位世家女子蒋氏迎入宫中，册立为继后。

在这繁华热闹的街市对面，一辆黑色平顶马车格外引人注目，它停在酒楼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此时，从酒楼里走出两位年轻人，他们并肩而行，年龄与气质的差异清晰可辨。一位年近而立，另一位则初涉成年之境，青春朝气与成熟稳重相互交织。

年轻些的那位公子，一袭紫色暗纹锦袍裹身，身姿矫健，步伐沉稳，神色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尊贵之气，他便是靖王姬正乾。乔念的目光先是扫过靖王及其同伴，而后落在了那辆马车之上，不经意间发现车顶上有着一个独特的金色兰花图案。

她的脑海中迅速开始搜索相关记忆，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问道：“这是蒋家的车吧？”这金色兰花图案，正是淮州蒋家的标志，而蒋家作为当今太后的娘家，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尽管乔念对这些世家大族的了解不算全面，但也深知吴、曹、蒋、楚这四家在高门望族中地位非凡，堪称其中的佼佼者。

“嗯，没错。”姬天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桌上的白瓷酒杯，微微转动着，酒杯在他的指尖轻盈地旋转，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深意。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这句古老的话语背后，隐藏着一段深刻的历史。它所指向的是九品中正制，那是在大启朝建立之前几个朝代奉行的选官制度。在这种制度下，一些家族凭借着门第和权势，得以世代为官，势力不断膨胀。他们不仅拥有广袤的土地和丰厚的财富，还在朝堂上占据着高位，手握重权，甚至私下蓄养兵力，逐渐将地方乃至朝廷的权力掌控在自已手中，成为了国家政治中一股强大而又难以撼动的力量。

大启朝建立之初，太祖皇帝高瞻远瞩，深刻意识到这些高门世家的存在对皇权构成的潜在威胁。于是，他毅然决然地试图引入科举制度，旨在打破世家对官场的垄断，选拔真正有才能的人为朝廷效力，以此昭示朝廷唯才是举的公正态度。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彼时新朝刚刚建立，根基不稳，内忧外患交织。国内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各项制度尚在摸索和完善之中；国外又有西越国虎视眈眈，边境时常遭受侵扰，国家安全面临严峻挑战。在这样的形势下，推行科举制度这一改革举措不得不暂时搁置，未能立即付诸实践。

姬天辰的目光透过酒楼的窗户，落在靖王身旁那位相貌儒雅、气质不凡的男子身上。他微微抬手指向那人，对乔念说道：“那位便是蒋家未来的掌舵人蒋正兴，也是靖王的表兄。”蒋太后作为现任蒋家家主的亲妹妹，与蒋正兴有着血缘至亲的关系。回顾往昔，太祖皇帝为了遏制世族势力的扩张，在为先帝挑选皇后时，特意避开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千金，转而选择了出身平民的肖氏。这一举措无疑是向世族势力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表明朝廷有意削弱他们的影响力。然而，命运弄人，肖皇后不幸早逝。此后，先帝在种种因素的影响下，最终还是迎娶了一位世家女子蒋氏作为继后。

姬天辰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难以捉摸的浅笑，眼神却如寒星般清冷，他轻声说道：“这无疑是先帝向高门世家抛出的橄榄枝。现今朝堂之上，近乎四分之一的官员皆由这些世家举荐，蒋家嫡系亦在其列。”

那些累世公卿的世家大族，为保自家利益，于朝堂之上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其势力之强，就连皇帝行事都不得不斟酌他们的看法。姬天辰此次返京后，父皇本有意让他涉足朝政，岂料却遭到世族大臣们的一致阻拦……姬天辰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不再多语，手中的白子轻盈地落在棋盘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心思聪慧过人的乔念，从他这简短的言辞中，便洞悉了姬天辰如今所处的艰难复杂的局势，“如履薄冰”或许都不足以形容其困境之万一。

然而……回想起在天武城的过往种种，乔念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显然姬天辰亦非等闲之辈，绝不是能轻易被人拿捏的角色。她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姬天辰的面容，只见那窗外柔和的金色光辉洒落在他的眉梢眼角，使得他的面庞较之平日更添几分温润柔和之美，那颗嫣红的泪痣在光的映照下，愈发衬得他的肌肤白皙胜雪、光洁如玉，宛如一件鬼斧神工精心雕琢而成的稀世艺术品。

姬天辰静静地回望着她，那一双澄澈的眼眸恰似静谧的湖水，深邃而幽远，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又似能直抵人的灵魂深处。在这目光的交织碰撞之际，姬天辰的神情未有丝毫的改变，就连眼角眉梢都不见一丝颤动。

雅座之内，静谧无声。乔念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他许久，突然，一声轻笑从她的唇间逸出，她低声喃喃自语道：“果不其然。”姬天辰见状，轻轻地挑起了右边的眉毛，眼中满是疑惑地看向她。乔念并未加以解释，只是伸手拿起一枚黑子，果断地落于棋盘之上，那落子的姿态尽显她一贯的果敢决绝。

诚然，他似乎也未能受到命运的垂青眷顾，就如同她自身的境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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