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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被洛尘子祖师爷提到的天官巨阙篇刺激到了,回屋后我再没能入睡。
哪怕身体是疲倦的,精神却处于一种极端的亢奋当中。
睡不着,我干脆爬了起来,给无双和小稚掖好被子后,提了一盏煤油马灯在门外的鹅卵石台阶上坐了下来,一边抽烟,一边发呆。
老白他们在得到十四祖的安顿后,应该是又回屋睡觉去了,几间屋子的灯都熄了,屋里黑黢黢的,万籁俱寂。
不知何时,起风了。
空气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想来应该是快要下雨了。
我喜欢这个时候山里的味道,总能让人安静下来,靠在门柱上,闭着眼睛呼吸着略微有些冰凉的空气,人亦随之安宁下来,呼吸均匀,好似睡着了,只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天官巨阙篇里的那些祭文。
那一篇我不知看过多少遍了,哪怕读不懂,但那些祭文形状、结构,乃至于是每一道比划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此刻在我脑袋里浮现出来后,给我的感觉却又不同。
它们……好像活过来了!
每一个祭文,看着都有种莫名的韵味,古朴深邃。
那种感觉,很熟悉!!
就像是……
就像是我看我师父打拳时的感觉一样!!
每当那个时候,他好像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与头顶的天、脚下的地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如风、如火、如高山、如渊海,每一招每一式都有莫名的美感,用鹞子哥的话说,这已经不是拳了,而是道。
我曾试图模仿,可同样的拳,我打出来就俗了,虽不至于是东施效颦,但恐也差不多,连一直无脑站在我这边的无双在看过后都说,一个是仙,一个是厮杀汉,我师父的打的仙气飘飘,我打的杀机毕露,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问我师父为什么差别那么大,我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没有偏差呀。
我师父笑着说,我今万念断了,清净不动,于是闭目即可见世界,言行举止自然是这世界本来的样子。
我不解,又追问。
我师父摸了摸我的头,很认真的说,醒在梦里是修行。
我隐约似抓住了什么,却悟性太低,好在有些破皮死缠烂打的能耐,跟着我师父追问不休。
我师父大概从未见过这么求道的,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被缠的无奈了,坐下问我,我见你书箱里有很多书,除了你家的手札、道家的经文外,还有一些别的书,都认真看过了吗?
我说看过。
我师父又问我,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话出自王阳明的传习录,大概就是说,你没有看到这朵花的时候,你和花互不影响,都默默存在着,当你看到这朵花时,它的颜色让你赏心悦目,而这朵花也因为你它的颜色才被外人所知晓。
我师父又问,仅止于此吗?
我说,这是说,花能不能扰动我的内心,这是由我来决定的,我心若安,无论狂风暴雨,波云诡谲,我自心安。
我师父一直在看着我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说我其实没懂。
我说这和打拳打出“道”的感觉有什么关系吗?
我师父说,其实中国人的东西都是一通百通的,儒也好,道也罢,殊途同归,哪怕是佛来了中国,也得融汇这些才能广泛传播,它本来那一套是行不通的,于是就有了儒释道的说法,现在中国的佛和周边佛教地区的佛都不一样也是因为这个。这些东西,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前人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他自己人生的一种总结和感悟,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谁来的都能看得懂,可看得懂,并不意味着是真的懂了,唯有当人生走到那一步,回头再看,豁然开朗,潸然泪下,那种感受无法言传,说了也不懂,所谓“道”,其实也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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