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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在群俑中找着,那些站立在最前方的将军俑里,那些高冠袍服的文官俑里,甚至是挺矛作战的武士俑里,却都未曾找到黑夫的身影。
“在这。”
少府官员领着喜,来到了这个俑坑,最边缘的一角,指着站在边角上的俑道。
“看那,那便是夏公的俑!”
喜定睛一瞧,不由莞尔,那俑脸上涂了褐色的颜料,以示面黑……
于是几百个俑里,数他最黑,还真像极了黑夫年轻时的模样。
凑近了看,却见这“黑夫俑”戴臃颈,穿交领右衽短袍,足登麻布履,发髻右偏,戴着赤色的帻。腰缠绳索,手持木牍,标准的基层小吏打扮。
喜认得,这是黑夫初为秦吏,成为公士,在湖阳亭任亭长时的装束……
他就站在成千上百个秦吏中,仿佛就是他们里,最不起眼的一员。
但除去面黑,与其他俑最大的不同是,在众俑皆肃穆之际,这“黑夫俑”的脸上,却带着开怀的笑。
或许,在湖阳亭做片警的日子,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或许,是在为这个国家的光明未来而高兴。
又可能,是在为在另一个俑坑开下的小小玩笑而自鸣得意呢。
喜看着这俑默然良久,最后才仰头,感慨道:
“我知道,黑夫对那个问题,真正的答案了……”
那个问题,真的毫无意义么?
那个答案,真的是“不重要”么?
喜能够预见到,月余之后,这个俑坑彻底封土的那天。
随着民夫们一铲又一铲,泥沙俱下。
也掩盖了这一尊“黑夫俑”。
沙土会淹没他脚下的麻履。
然后没过了粗葛下裳。
腰带的绳子,手里的木牍也相继进入土中。
接着是胸口的交领右衽,脖颈上的臃颈。
年轻时依旧光滑的下巴。
还有上翘的嘴巴,扁平的鼻子,那双有神的眼睛。
最后没过了额头,没过了赤帻,没过了右髻,填埋完毕,铺上沙石,踩上几脚……
他被尘封了。
与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军团一起,与千千万万个秦吏一起。
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也就此落幕,像我们年少轻狂时的生活一样,壮怀激烈后,归于平淡。
但他没有消失。
他只是在地下静静等待。
等待着,千百年后,头顶的土层被某个莽撞的农夫刨开,或是激动万分的考古学家轻轻拨开沙土,露出面庞……
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
2019。7。22,于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1号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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