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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檐下风卷雪花轻洒的边缘,厅门前规整摆放着两双布履。
此间驿馆尚未从胡风,厅堂之内保留了秦汉时期普遍的榻席,入者席地而坐,故登席必脱其屦。
无声则不入,闻言则叩门,此乃“脱履之制”。
《礼记·曲礼》有云:“户外有二屦,言闻则入,言不闻则不入。”
只因有扇门扉敞开,且闻厅内谈笑风生,高旭这才于门扉处现身,这是守礼的规矩,以免惊扰屋内人等,更可避免不必要的冒犯及误会。
高旭所见厅内三人,其中一劲装武士最为年轻,年过及冠,青灰箭袖、窄袍直袴,身形魁梧挺拔,目光炯炯,英武逼人。
另两位则是朴素的儒士衣装,一人头戴玄色缁布冠,素白长袍,眉目颀长飞扬入鬓,气质飘逸,年近而立;另一人稍显年长,颌下有须,方正和气,衣着却更为简朴,本色未染的麻衣布袍,神情身姿皆显端庄稳重。
三人显然正在对弈饮酒、悠闲谈笑,其乐融融。
高旭与高进在门外现身时,厅内几人皆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高旭,竟似有端详考量的意味在其中。
高旭谦逊有礼地拱手道:“晚生不慎搅扰诸位先生雅兴,还请勿怪。”
面对气势儒雅的文人士子,高旭的姿态落落大方,言语清晰,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这并非是逃避,更不是心虚。所有的举止得体周至,皆因一个“礼”字。
时下的文人士子讲究在一些场合的先来后到,若是有人于厅堂馆舍中谈论、对弈、饮酒、会客、读书甚至挥毫泼墨,如屋内之人并无相请之意,哪怕是公用之地,若是后来者未经允许冒昧进入则谓为失礼,是要被责骂怪罪的。
倘若是处于私宅中,则更为大不敬,可视为擅闯非礼而予以惩处,此皆为礼制。敢于擅闯后宅冒犯之人,被当场宰了也没处伸冤。
不速之客,并非总是受欢迎的。
此时却听那年长的儒士朗声笑道:“且慢,我等于此守候久矣,请问来者可是高家小友?”
高进闻言忙鞠躬致礼道:“正是犬子,敢问诸位先生之意是……在等候俺家幼虎?”
高旭则困惑着回转身来,坦然直面厅内三人道:“晚生正是高旭,岂敢有劳几位先生久等,却不知几位先生是……?”
“二位还请入内,炉火旁暖了身子,再叙不迟。”身着劲装的年轻武士在一旁爽朗地笑着,延手邀请入内。
高旭见对方的言辞举止中皆表露出善意,便向高进点点头,二人遂脱履进屋。
此时高旭的目光却禁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名武士,在其身后所负的紧靠皮兜中,那六柄“卜”字单枝手戟委实太过于招摇。
难道是他?!东汉末年,有此装束的武者,唯有一人而已!
高旭强压心潮悸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上前执晚辈礼见过诸人。
而其父高进亦忐忑不安,手脚局促不知该如何安放,见礼后拘谨地跪坐一旁。
太史慈却是双目如电,早已注意到高旭的目光所及。为表善意,且彼此不必过分拘礼,伸手端起一盏温热的酒水递与高进。高进忙双手接过,却只是客气地沾唇即离。
太史慈见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见怪,亦不多言。
高进的警醒提防并不难理解。来历不明、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递一碗酒水,谁能感激涕零真就一饮而尽?古往今来,再是英雄好汉,有几条命可以去试探人性之险恶?身为经验老到的猎户,整日与山林间的禽兽斗智斗勇,些许防范之心也是理所当然。
高旭则端坐不语,默默等待三位非同寻常的客人主动揭开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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