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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观十年元月初二黄昏,死寂的沧南大地白雪皑皑。这一刻渐渐的,沉寂的大地隐隐的颤动起来,在雪地觅食的鸟兽受了惊动,东奔西掠,瞬时间走了干净,唯有一只停在死人尸体上啄食冻肉的老鸦迟疑不定的望向夕阳方向,不知道是留下来继续享受足下的美食,还是先躲开。
那边的地平线突然涌出一匹褐色衣甲的骑兵,出现在夕阳里,仿佛披着霞衣,老鸦受了惊吓,张翅飞上晴空,才看到推远的地平线使更多的骑兵暴露出来,千军万马缓缓而来,仿佛黑褐色在雪地里涌来的潮水,老鸦仓皇往海的方向逃去。
两翼及前哨游骑迅速的展开,东胡宿卫军都统那赫雄祁骑着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鬃马,在数十骑侍卫的簇拥下,驰上海塘,眉头紧皱着,看着八天前千余东胡男儿战死于此的战场,满眼都是给割去头颅、给冻得坚实的尸体。
可恶的江东左军竟然敢如此作贱东胡男儿的尸体,一向都老成持重的那赫雄祁心里填满一股难以发泄的愤恨,一些武官更是愤恨得拔出刀来乱砍乱劈泄恨。
整个沧南都人走寨空。
从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后,河间府就没有再下过雪。
北方的雪给干冷的风吹过后,很难融化,即使是连续的冷晴天气,整个燕冀平原依旧覆盖满皑皑的白雪。
人与牲口以车辙在雪地里留下的痕迹是无法掩饰的,能够明确的看出,在二十五、二十六日战后,沧南乡民都往小泊头寨聚拢,然后从小泊头寨出发,往南面的临淄府而去。
潜入阳信以南的哨骑抓获审讯当地的猎户、农民也确认了在三十日有大量马步军胁裹乡民过境的事实。
“雄祁,你在犹豫什么!”一名络腮胡子的披甲武士大步的走过来,朝那赫雄祁大声嚷嚷道,“若是让江东左军逃往临淄府南边去,我们如何对叶济尔汗交待?”还一边拿刀鞘戳着地,表示对那赫雄祁迟疑寡断的不满。
“啰嗦个屁,天下除了你新觉家就没有英雄好汉了,”那赫雄祁挑眉朝自己的副手啐骂道,将他的气焰压下去,“新觉家都是英雄好汉,那帖木儿你来告诉我,江东左军为何要一直往南逃?”
“我看你是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越打越缩了,这有什么难猜的,江东左军畏惧我东胡铁骑反扑过来的怒火,除了仓皇南逃,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选择?”新觉帖木儿不服气的说道。
“狂妄无知的蠢货!”那赫雄祁毫不客气的教训自己的副手,“敢穿插到沧南伏击叶济那颜、叶济那图真的江东左军,难道就没有守城而战的勇气?诚然我们南下遇到的南朝兵大多数是软蛋货,但你要是认为南朝兵都是软蛋货,那你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新觉帖木儿性子粗鲁,给那赫雄祁骂了几句,态度就软了下来,说道:“江东左军怎么可能没有南逃,所有的痕迹都表明有大队兵马从阳信南经过,只要一直追下去,就自然知道结果了……”
“汗王教训我们,打仗要动脑子,”那赫雄祁说道,“叶济那颜为什么会全军覆灭、只有几十人逃出来?叶济那颜跟你一样,是个蠢货,他就是错以为跟他们在阳信北周旋的江东左军只有八九百人,却没有发现江东左军早就分兵将主力提前隐藏在沧南设了陷阱的珠丝马迹……江东左军一部与叶济那颜在阳信北周旋数日,如此恶劣的环境,江东左军却以步卒毫无意义的在野外与我骑兵精锐周旋数日,这个疑点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叶济那颜是个蠢货,这么大的疑点没有看到。现在江东左军没有理由仓皇南逃,却仓皇南逃,这个疑点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那他们能躲到哪里去,总不可能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吧?”新觉帖木儿给教训得彻底没有了脾气,仍不服气的问道。
“雪地里会留下痕迹,但是船经过海上留下的波痕,给风一吹,屁影子都看不见!”那赫雄祁手指向海塘外的大海。
新觉帖木儿看向海塘外茫茫大海,海水澄澈蔚蓝,距海岸不远,有一些海岛分布其间,他疑惑的问道:“江东左军会藏在海岛上吗?可看不出像藏了人的样子……”
“谁知道?”那赫雄祁摊手说道,他看海岛上也不像是藏了兵,但是他也想不明白刚刚在沧南获得胜利的江东左军有什么必要仓皇南逃?对方要是一支胆小的军队,叶济那颜、叶济那图真就不可能丧命在江东左军手里。
在临行前,叶济尔汗特意将他喊过去,跟他分析过沧南一战里所存在的种种疑点,要他注意江东左军主将的狡猾之处,不要给愤恨冲瞎了眼睛,那赫祁雄当然不会刚到沧南就忘记叶济尔汗的教导。
那赫祁雄让扈从将几名参领、副参领都召集过来商议事情,使各部就地驻扎,加强戒备,派人收殓满地的东胡男儿无头遗尸,附近找不到船只出海,那赫祁雄让部属伐几颗大树淘空了造独木舟,到岛上看一看,寻找江东左军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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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泊头寨对面的海岛上,林缚与曹子昂、葛存信等人站在树叶凋零的灌木林中,注视着小泊头寨方向,赶来的数千虏骑并没有给迷惑住,就循着痕迹往南猛扑过去,而选择就地驻营。
“带队的虏将,倒不是轻易能撩拨的货色……”林缚轻声说道,转身往海岛东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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