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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到了什么?”陈滢倾着身子,神情专注。
紫绮慢慢仰起头,望向远处花树,目露回忆:“婢子记着,那说话的人是个女子,她……她一直边说边哭,婢子隐约间听到了好些。”
她的声音很轻,神情也有些恍惚:“那女子说她……她其实不是周九娘,说她原姓方,叫做什么方秀娥,又说她有个小女儿,被人掳去了。”
她皱起眉,面色又有一点发白:“她哭着又说……说她做错了,不该……不该一怒之下失手杀了她的婆母和……她男人,却不想被人撞见,那人……拿住了她的小女儿,逼着她做……做坏事。她说,她不该……不该听了那歹的人话,当真做下那丧尽天良的事儿。”
紫绮抬手按住衣襟,好似在按住疾跳的心,嘴角神经质地痉挛了两下,声音也在打颤:“她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婢子迷糊之间,听得也不大真切,她……咳咳咳……”
她突然被口水呛住,喉头用力吞咽了几下,方才接续下去:“她……周九娘……不是的,是……是方秀娥,方秀娥又说……说她死在这里,是老天在罚她,她没什么可抱怨的,就是放心不下她的小女儿,然后她便嘤嘤地哭起来,说她的小女儿可怜,没了爹娘亲人,又一直……一直被那歹人扣着,她也是……被逼无奈……”
紫绮的声音越来越低微,面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再往后,她就又边哭边念叨,说她罪孽深重,又说什么……什么一村子老小都来朝她索命,她只求别索了她小女儿的命去,然后……渐渐地,她就不说话了,只一径地哭,然后……那哭声也微了。”
她用力捏住前襟,好似要借此获得力量,指骨泛出青白:“婢子那时候头很疼,心里又……又害怕,不知怎么一来,就……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面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呼吸声很急促。
陈滢忙将茶盏递过去,柔声道:“你先喝口热的,别说了。”
紫绮接过茶喝了两口,又喘息了一会儿,面色才渐渐恢复,呼吸亦渐如常。
见她状态好些了,陈滢便悄声问:“就这些么?”
紫绮将茶盏搁下,点了点头:“回姑娘,就只有这些了。婢子前晚从梦中惊醒,仔细地想了许久,那晚的事情已经差不多都想起来了,婢子听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也不知……不知姑娘用不用得上?”
她有些局促地垂下头,紧紧攥住一角衣袖,手背上迸出青筋。
这样的回忆,于她而言很痛苦,也很艰难,她能做到这一步,显是下了大决心。
“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你,紫绮。”陈滢柔声说道。
紫绮捏衣角的手松开,微微吐了口气:“婢子能帮上姑娘便好。”
陈滢又谢了她,柔声宽慰她几句,便提声唤来寻真,吩咐道:“扶紫绮下去歇着吧,看着她喝了药再回来。”
寻真领命,径扶着紫绮去了,陈滢独坐亭中,敛眉沉思。
方秀娥?
原来,这才是“周九娘”的真名。
既然“周柱儿”是乔小弟,“团哥儿”是侏儒,那么,“周九娘”是方秀娥,亦很说得通。
只是,方秀娥这名字,似曾在哪里听过。
陈滢紧蹙着眉心。
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听到这个名字,应该就在不久之前。
是在哪里呢?
陈滢微阖双目,梳理着脑海深处的记忆。
蓦地,亭外传来一声轻唤:“姑娘,小侯爷来了。”
裴恕?!
陈滢猛地睁开眼,刹那间,目中似有星光璀璨。
裴恕……山东……济南……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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