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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吧!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嘞!”
越来越多的人发言。
“是啊!孩子还小啊,错不怪孩子。”
“留下他吧。”
“胖小子呀,怎么舍得?”
围观的人越多,爷爷便越觉得没有脸面。他的犟劲儿上来,听不进去分毫相劝。
村长也进了我家的门,他怒气的跺着脚,伸着手指,指着爷爷的脑瓜顶。
“胡闹!这是新社会,杀人犯法哩!你要是溺死这个娃子,我就让你一命抵一命。”
我活了下来。
不是因为血脉,不是因为亲情,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新社会,新法制。
可是,爷爷认定我不是施家的种,爹也认定。
我出生不到一年,爷爷便气死了。自那以后,爹便更加恨我,恨我娘。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丧门星,败家犬。
我是在爹的马鞭子下长大的,家里没有马,但是有一根牛皮做成的马鞭。
爹爹把我当成马,闲来无事便要抽打几下。我像一头犁地的牲口一样活在家里,从五岁开始,便每天捡粪,背柴。
粪便可以生火,爹要求我,每天至少要捡五担的马粪。那硕大的背筐,比我的身高还要高出半头。
村里兴办起了学堂,学堂里安排了一位从县城下放过来的教书先生。
同龄的孩子,都背着书包,拿着黄草纸的课本,去学堂里读书,认字。
国家下达的号召,知识兴国。
可是,从出生起到现在,我活了整整17岁。我却连一天学堂也没有念过,一个大字也不识得。我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我的前十六年,每天活的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无时无刻不在干活,出苦力。
家中的院子里,堆了满满一院子的晒干的马粪。那都是我一次次的弯腰,用双手捧回来的。
我们家,终于不再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有的村民,家里没有柴火,就向我爹借粪。
爹开始充阔气起来。双手掐着腰,兴致勃勃。
“哎呦!还说什么借不借的。随便担两挑回去嘛!”
我成年了,爹的身材也佝偻了。爹再打我时,我不敢挡,但是我学会了躲。
自我出生起,村里的闲言闲语从来就没有断过。
小小的村庄,埋在深山里,与城市隔绝。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拢共就那么几十户人家。
村民们的生活没什么乐趣。我娘,和来历尚待考究的我,便是他们这十几年来,茶余饭后唯一的乐子。
所有的村民都认识我,他们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但是他们知道,我是一个野种。
折磨了爹16年的心结,因为村民们的谈资嘲笑,便结的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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