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的江风带着浓重的硝烟和鱼腥味。佐佐木雄二,裹紧身上那件从阵亡士兵身上扒来的、散发着汗臭和血腥的破烂军装,混在一群刚从前线撤下来休整的伤兵和补充兵里,艰难地穿过码头区。到处都是残破的景象:被炸塌的仓库,半沉在江中的船只残骸,堆积如山的沙袋工事,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焦糊和尸臭。混乱,是他最好的掩护。
“姓名!部队番号!”一个满脸疲惫、胡子拉碴的军曹拦住了他,手里拿着皱巴巴的花名册。
“铃木一郎,”佐佐木用带着浓重大阪腔的日语回答,声音沙哑,“原属……大阪第四联队辎重队……在蒙城外围补给线遭遇伏击,部队被打散了……”他适时地咳嗽起来,脸上刻意涂抹的污垢和疲惫掩盖了原本的轮廓。他报出的是第四联队辎重队一个真实阵亡士兵的名字和番号,这是他逃离野狼峪后,在某个被遗弃的战场死人堆里翻找“身份”时的发现。
军曹在花名册上划拉着,眉头紧锁:“第四联队?他们不是归华北方面军吗?怎么跑华中来了?妈的,全乱套了!”他烦躁地挥挥手,“去那边!找‘河童’队报到!现在只要是能喘气的,都他妈得上船!”
“河童”队?佐佐木心中一凛。这是日军内对长江上小型机动汽艇部队的戏称。果然,他被推搡着走向一处用沙袋围起来的临时码头,那里停靠着几艘油漆剥落、船体布满弹痕的小型武装汽艇。码头上弥漫着劣质柴油和江水特有的腥气。
一个光着膀子、露出精瘦黝黑肌肉的少尉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训斥几个垂头丧气的水兵:“……八嘎!又他妈搁浅!你们是开船还是开犁?帝国海军的脸都被你们丢到长江里喂鱼了!”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住刚被带过来的佐佐木等人,“你们!新来的?以前碰过船吗?”
大多数补充兵茫然摇头。佐佐木犹豫了一瞬,低声道:“报告长官,家里……以前是打渔的,开过小舢板。”这半真半假——穿越前的他确实玩过摩托艇。
少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看到了救星:“哟西!总算来个沾点水气的!你!叫什么?归我了!其他人,去搬弹药!动作快!船等着出任务!”他指着佐佐木,“我是片山少尉!‘飞鱼丸’的艇长!以后你就是我的轮机手!现在,立刻!去检查三号艇的发动机!它刚才像得了肺痨的老头!再出问题,我把你塞进排气管!”
佐佐木就这样成了“飞鱼丸”的临时轮机手。这艘小汽艇状况糟糕透顶,老旧的柴油机噪音巨大,震动得整个船体都在呻吟,排气管冒着浓烈的黑烟。他的“工作间”是船尾一个狭窄、闷热、油污遍布的隔舱,空气中充斥着柴油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片山少尉是个典型的底层军官,暴躁、粗鲁,但也意外地务实。他不在乎佐佐木(现在是铃木)的来历,只在乎机器能不能转。任务也简单粗暴:在汉口、武昌、汉阳三镇之间的长江和汉水水域穿梭,向各处日军据点运送弹药、给养,偶尔也运送小股部队或“特殊物资”。
第一次出航,佐佐木就体会到了长江航道的凶险。浑浊的江水下布满沉船、渔网和未爆的水雷。两岸不时有冷枪射来,岸边的芦苇荡里仿佛随时会冲出游击队的快艇。片山少尉总是把艇开得飞快,在江面上划出惊险的之字形,嘴里骂骂咧咧地指挥着艇首的机枪手胡乱扫射壮胆。
在一次向武昌外围据点运送“特殊罐头”(士兵们心照不宣地知道里面是清酒)的任务返航途中,片山少尉把佐佐木叫到驾驶舱,丢给他半包皱巴巴的“金蝙蝠”香烟:“铃木,你小子手艺还行,比之前那几个废物强。机器让你伺候得消停多了。”他吐着烟圈,看着夕阳下泛着血色的江面,“妈的,这鬼地方,什么时候是个头。”
佐佐木沉默地接过烟,没抽。他注意到片山少尉的眼中除了疲惫,还有一种底层士兵共同的麻木和厌战。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情绪。
几天后,“飞鱼丸”接到一个新任务:护送一艘运载“重要矿石”的驳船,从汉阳某处隐蔽码头出发,逆流而上送往上游一处新建立的日军兵站。当佐佐木看到驳船上那些用油布遮盖、却依然露出沉重棱角的麻袋时,心头猛地一跳!那形状、那搬运工小心翼翼的姿态,像极了钨矿砂!
驳船由一艘稍大的炮艇拖曳,“飞鱼丸”和另一艘汽艇在两侧护航。航行速度缓慢。佐佐木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轮机舱里,震耳欲聋的噪音掩盖了他的思考。钨矿砂!日军在加紧搜刮战略资源!这批货绝不能顺利送到!但怎么破坏?在炮艇和两艘武装汽艇的监视下,在开阔的江面上?
机会出现在傍晚。江上突然起了浓雾,能见度骤降。片山少尉命令减速,三艘船拉近距离,依靠信号灯联络,缓慢航行。浓雾像一层厚厚的棉被,隔绝了视线和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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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木借口检查螺旋桨(之前多次的“勤恳”表现赢得了片山的信任),得到允许后,穿着救生索下到船尾水线附近。冰冷浑浊的江水拍打着船体。他快速掏出随身携带的、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扳手,对着连接螺旋桨轴的一个关键润滑注油口的铜制阀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了几下!然后又用扳手卡住阀盖边缘,猛地一撬!
细微但刺耳的金属变形声被柴油机的轰鸣和江雾吞没。阀盖被撬开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缝隙。佐佐木迅速将一大把事先准备好的江边细沙和铁屑混合物,顺着缝隙塞进了注油口!然后他勉强将变形的阀盖按回原位,做出检查完毕的样子,在船员的帮助下爬回甲板。
“怎么样?”片山在驾驶舱喊道。
“报告少尉!螺旋桨缠了点水草,清理了!轴系……暂时没发现大问题!”佐佐木大声回答,声音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片山嘟囔了一句“算你走运”,继续指挥航行。佐佐木回到闷热的轮机舱,心脏还在狂跳。细沙和铁屑会随着润滑油进入精密的轴承,造成缓慢但不可逆的磨损和过热。这需要时间,但足以在接下来的航程中埋下“故障”的种子。
果然,第二天中午,当船队行至一处水流湍急的江段时,“飞鱼丸”的柴油机噪音陡然增大,并发出不祥的金属摩擦尖啸声!排气管喷出浓烈的黑烟,船速急剧下降!
“八嘎!铃木!怎么回事?”片山在驾驶舱怒吼。
佐佐木“手忙脚乱”地在轮机舱检查,然后一脸“惊慌”地探出头:“少尉!不好!主轴轴承可能过热卡死了!必须立刻停机冷却!否则会爆缸!”
片山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炮艇和驳船,又看看在江流中打转、冒着黑烟的“飞鱼丸”,气得破口大骂,但也无可奈何。他命令另一艘护航艇继续跟上驳船,自己则指挥“飞鱼丸”艰难地向最近的、地图上标注的一个小渔村河汊口靠拢“检修”。
河汊口很窄,岸边是茂密的芦苇荡。当“飞鱼丸”终于歪歪扭扭地搁浅在泥滩上时,已是黄昏。片山命令佐佐木立刻“抢修”,自己则带着两个士兵上岸去渔村“征用”食物和工具——实则是想找点酒喝。
佐佐木独自留在船上,假装拆卸机器部件。浓重的柴油味掩盖了另一种气味——烤鱼的焦香,正从芦苇荡深处袅袅飘来。他警惕地握紧了腰间别着的扳手。
芦苇丛一阵晃动,钻出两个皮肤黝黑、穿着破烂的渔民。他们手里提着两条刚烤好的鱼,眼神警惕又带着一丝试探。年长些的渔民盯着佐佐木身上的日军制服,用带着浓重湖北口音的官话低声道:“老总,辛苦了?来条鱼?”
佐佐木没有放松警惕,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点点头,用生硬的汉语说:“多少钱?”
渔民摇摇头,把鱼递过来:“不要钱,这年头,活命不易。”他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搁浅的汽艇,“船坏了?这地方水浅,滩硬,不好修啊。”
佐佐木接过烤鱼,烫得他直吹气。他一边啃,一边含糊道:“小毛病……能修好。”他注意到年轻渔民的目光,似乎总在汽艇的吃水线和船尾螺旋桨的位置扫视。
年长渔民蹲在岸边,抽着旱烟,像是闲聊:“老总,你们这船……是运货的?看吃水不深,没装啥重东西吧?前几天过去的大驳船,那才叫沉,听说是运矿石的?压得船梆子都快贴水面了。”
钨矿砂!佐佐木心中一动。他不动声色地啃着鱼:“嗯,矿石……值钱货。”他故意露出一丝贪婪的表情,压低声音,“听说……黑市上有人收?”
两个渔民交换了一个眼神。年长的磕了磕烟袋锅,声音压得更低:“老总消息灵通啊……这年头,啥不能换钱换粮?就看老总有没有……门路?”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市侩的精光。
就在这时,岸上传来片山少尉醉醺醺的叫骂声和脚步声。两个渔民像受惊的兔子,立刻钻回芦苇丛,消失得无影无踪。
佐佐木迅速将鱼骨扔进江里,抹了抹嘴。片山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扔给他半瓶劣质清酒和几个冷饭团:“修!赶紧修!天亮前必须离开这鬼地方!”
佐佐木应了一声,钻进轮机舱。黑暗中,他摸到口袋里那块始终带着体温的钨矿砂,又想起渔民的话和那艘装载着沉重希望的驳船。江风掠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传递着某种隐秘的信号。一个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或许,这条混乱的长江,这片危机四伏的渔村,能成为他搅动这潭死水的下一个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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