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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的刀疤眼尾剧烈抽搐,指节捏得发白的弯刀突然劈向案几,半块烤羊肉被斩成两段,油脂溅在地图上腾起青烟。"军规?"他盯着王颜禾腰间的将军腰牌,“当你护送弘化公主回长安的路上,可知道树敦城里的老胡正在把咱们弟兄的骨头磨成箭镞?”
弯刀猛地指向帐外,十二根木柱上的头皮随着夜风翻转,发梢铜铃惊飞了栖息的秃鹫,“他们割下我军斥候兄弟的舌头喂狗时,可曾讲过军规?”
苏拉雅突然按住王颜禾的手腕,掌心的温度比戈壁的夜更烫。她看见侯君集靴底的血渍正在渗进沙地,与羊皮地图上的朱砂城标连成一片,像极了赤水源之战中那条被血水染红的河。大人……"她的唐语带着粟特语里的颤音,“将军也是为了给弟兄们报仇……”
“报仇不是让我们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野兽!”王颜禾甩脱苏拉雅的手,踏前半步与侯君集直视,披风上的残破狼首恰好对上帐外的狼旗,“若屠了树敦城,我们大唐的军队,还叫仁义之师??”
侯君集的弯刀"当啷"落地,甲胄撞击声惊得帐中烛火骤暗。他突然揪住王颜禾的衣领,狼首刺青几乎贴上对方咽喉,呼吸间全是血腥的酒气:"那些倒在星宿川,乌海的唐军亡魂,想看见的是你对着敌人的慈悲?"
帐内的空气凝固成冰,苏拉雅的佩刀已出鞘三寸,刀柄狼头在阴影里泛着青白。王颜禾望着侯君集眼中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白小檀临终前那抹释然的笑——那女子说想看长安的月亮,却没说想看血流成河的戈壁。他伸手扯开对方的手,领口布料撕裂声混着远处吐谷浑人的悲歌,格外刺耳。
"末将恳请将军,留树敦城百姓一条生路。"他单膝跪地,狼头腰牌磕在坚硬的沙地上,"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想要安定的生活而已!"
"无辜?"侯君集突然狂笑,抓起案几上的头盖骨酒盏砸向帐柱,骨茬迸裂声惊起满帐浮尘,"生在吐谷浑就没有无辜,大唐没有心软的将军!来人!"他抽出狼首弯刀指向王颜禾,刀光映得苏拉雅脸色发白,"剥了他的明光铠,关进水牢!明日攻城时,让他在阵前看着——"刀疤在火光下裂开般狰狞,"看看狼头营如何用吐谷浑人的头骨,给弟兄们祭旗!"
苏拉雅的佩刀‘锵啷’一声出鞘,她将王颜禾护在身后道:“我看谁敢动?”
"侯君集!"他突然挣开两个兵士的钳制,声音比祁连山的积雪更冷,"你若屠城,我定要在李靖大将军帐前,用这头盖骨盛着你的庆功酒——"他捡起地上的碎骨,指腹擦过靛青颜料,"让长安的百姓看看,所谓狼头营的赫赫战功,究竟是用敌人的头骨,还是用自己的良心堆起来的!"
侯君集被气得眼皮狂跳,他大骂道:“怎么?你们敢违抗军令?要谋反不成?”
“来人……!将他们擒了,军法处置!”
王颜禾一掌击飞闯入军帐的两个侍卫,苏拉雅轻松放倒侯君集身边的守卫,二人拉着手走出大帐,王颜禾大骂道:“侯君集……!你没本事杀我……!”
侯君集此时脾气变得暴戾,他操刀便冲了出来……!
“来人……!给我擒了他们……!”
王颜禾所带的亲卫百灵、云雀、刘玉、高翔及百余名护亲斥候迅速围了上来,将王颜禾和苏拉雅围在中间道:“我看谁敢上前?”
有几个不怕死的狼头营兵士意图上前,被刘玉、高翔击伤退了下来!
侯君集立刻吹起号角,狼头营数千人将他们百人死死围住……!
王颜禾高喊道:“我们不想大唐的兵士互相残杀,给某闪出一条路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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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高喊道:“给我拿下这群叛贼,拿下首领者,赏黄金百两!”
数千人高声喊杀,王颜禾一行人不得不奋力突围……!
"围死西南角!"侯君集的弯刀劈落半顶帐篷,火舌窜起的瞬间,数千狼头营兵士如潮水般涌来,甲胄上的狼首纹在火把下连成黑色的海。苏拉雅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却刻意避开咽喉,只钉入对方肩甲缝隙:"长桥,他们封了西南的退路!"
王颜禾的佩刀"龙吟"出鞘,却将刀刃翻转,用刀柄砸向冲来的兵士太阳穴。三个月前在赤水源教他们格斗的场景突然闪现,这些曾一起啃硬饼、分羊皮的弟兄,此刻眼中只有黄金悬赏的红光。"打昏即可!"他踢飞一杆刺来的长枪,枪杆扫过对方手腕时,瞥见对方虎口处的老茧——那是和他一样摸惯了弓箭的斥候手。
苏拉雅的弯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却始终避开致命处:"大人,东边有辎重车!"她砍断拴马绳,受惊的驼队冲进包围圈,驮载的羊皮袋滚落沙地,扬起的尘雾遮住了弓箭手的视线。王颜禾抓住时机甩出绳钩,带着二十名弟兄跃上断墙,却见侯君集亲自领着亲卫队杀来,甲胄上的盐晶在火光下像层冰甲。
"叛贼还想逃?"侯君集的弯刀劈开挡路的兵士,刀风所及带起血雾,"今日谁放他们走,谁的头盖骨就给老子当酒盏!"他眼中的疯狂让王颜禾想起赤水源那匹被箭矢射穿的老狼,濒死时也是这般红得滴血的眼。
一众人被逼入西南墙角,断墙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王颜禾看见墙下的弟兄们正用血肉之躯抵住追兵。苏拉雅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颈间狼头银饰——那是狼头营斥候队的最高信物:"狼头令在此!谁敢伤同袍?"银饰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竟让前排兵士迟疑半步。
就在前排兵士迟疑的时候,王颜禾一众人撞断残垣,冲了出去……!
王颜禾掩护百灵、云雀等人陆续撤离,一队人想从营中绕出阻击他们,却被苏拉雅惊了辎重马车,在大营中横冲直撞,阻断了想出营的狼头兵士。
经过一炷香的时间,百余人的斥候队以折损几人的代价顺利突围,侯君集的咒骂声被驼铃声淹没,王颜禾回望时,看见自己的披风残片正挂在骷髅柱上,像面破碎的黑旗,在狼嚎声中飘向树敦城的方向。
身后的狼嚎声渐渐远去,却有更凄厉的牛角号从树敦城方向传来。王颜禾握紧缰绳,战马的铁蹄碾碎了沙地上的头盖骨残片,那些被侯君集用来盛酒的物件,终将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见证一支唐军斥候队,如何用伤痕与鲜血,守护着比战功更重要的东西——那是连战争也无法磨灭的,对长安月光的执念,和对人性最后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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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狼头营的云梯撞上树敦城石墙时,天边刚泛起蟹壳青。侯君集的弯刀剁在城砖上迸出火星,甲胄上凝结的盐晶在晨露中泛着冷光,狼首刺青被血水洇染得愈发狰狞。
城墙上的吐谷浑老弱往城下倾倒滚烫的酥油茶,却挡不住染着剧毒的狼头箭,二十步外的盾墙后,兵士们正用头盖骨碗传递着浑浊的马奶酒——那是侯君集战前灌下的"壮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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