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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从宣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是清晨。
从一间破败的老宅子里合门离开,他不紧不慢走在回城的途中,路过一家破庙的时候,忽有所感。
一扭头,就见一个脑袋径直从门上破口探出来,直勾勾盯着这边。
是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子,顶着头狗啃了一样短一块长一块脏兮兮凌乱不堪的短发,小脸上说不出是警惕亦或好奇更多。
在这样秋风萧瑟逐渐入冬的时候,由于体质不耐寒,青年早早便换上了夹棉的袍子。
即使现在到了属于南方的浙江,长衫里头也是带着夹层的。
但从露出的上半身来看,这孩子只是在背上披着一块破布,双臂与大半胸膛全然裸露在清晨带着潮气的寒意之中。
从他不自觉的瑟缩之中,看得出,并非多么耐寒,多半是,只有这东西来蔽体而已。
在这个时代,这并不算多么稀罕的场面。
他跟男孩子对视了一会,眼睁睁看着对方眼中的好奇渐渐转为漠然,最后仿佛将他视作了有意侵犯领地的敌人一般,甚至流露出几分虚张声势的凶狠。
原地沉默了片刻,张从宣抬步朝他走了过去。
男孩的脑袋立时消失在了破洞之后,并从内传出一阵慌乱的嘀咕与脚步声。
但这其实是障眼法,以他的感官,自然听得出并未远离的呼吸声。
这孩子其实就躲在门后。
他上前的动作并未停顿,流畅而毫无阻拦地来到了门前,想了下,便抬起手朝破洞之上的门环伸去。
在他的手腕经过破洞视线范围内的刹那,一只九爪钩以快到难以看清的速度,“嗖”
地从中被一把抛出。
这是经常用于在沙滩上抓螃蟹的器具,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但从力道、速度、目标来说,它此刻的的确确变成了一件要命的凶器。
想来,若是抓中,九只锋利的抓钩顷刻便会自行收紧,划破脆弱的皮肉,制造出一片鲜血淋漓的惨烈伤口。
男孩子的动作十分娴熟,显然对这套流程运用过无数次,早已得心应手。
青年却一动不动,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恍若未觉似的。
陈皮看着这一幕,嘴角翘起,心下已经泛起了即将得手的那种预感。
然而,眼看那锋利抓钩快要挨到手腕皮肤,真正即将见血,青年忽然不紧不慢地一翻手腕。
下一刻,便精准地捏住了九只爪钩骨朵般合拢的柄部。
动作十分随意,轻飘飘毫不费力的样子。
仿佛只是拈起一只春风里飞来的好看而无害的花朵一般。
男孩显然愣住了,下意识将绳子拽了几下。
九爪钩却突然就生了根似的,依旧乖乖巧巧停在那修长白皙的手掌之中,完全纹丝不动。
坏了。
陈皮突然明白了过来,心说,这是碰到硬茬子了。
没想到一个看着弱唧唧的小白脸,居然身手这么好……这所破庙明明往日无人问津,今日怎么突然就吸引来了这样的大佛?
对这种情况,他自认倒霉,当即放开九爪钩,弯腰抱起自己仅存的一包家当,给四处漏风的破大门搭了下门栓,就准备灰溜溜从后门离开。
地盘嘛,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今日是瞎了眼,走了背,但他惹不起还躲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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