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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一些牛粪,枯枝,再揉一把干草,混在一起,熟练地取下燧囊,熟练地生起一团火,皇帝不由感叹,“可惜这次没带个蛋。”
毕竟祥瑞的鸾蛋在上次已经和鹿肉一起被烤熟吃了。
两个人不由一笑,好在带了酒,皇帝把酒囊递给她,问她,“喝不喝?”
连朝接过,拧开塞子畅饮一口,依偎在篝火边,大口大口地喝酒,哪里需要管谁是谁,哪里需要管人世间还有什么烦心事。
他们中间隔了一团火,火光照亮了彼此的脸,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看得更清楚。
皇帝凝望一阵,在她放下酒囊的时候,匆忙地转头去看月亮。
明月悬天,四野滔浪。
他不自在地嗽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对了,端王五阿哥买了个假的夜光杯,你应该知道……”
她点点头,“知道啊。
好多人都在传。”
她抱膝,将头搁在膝上,偏过头看他,“您想问是谁在传,好去惩罚他们吗?”
“我也知道了。”
他靠近了一些,火光映在他眼里,发亮,“我还知道更多,你要不要听?”
她眼里也跟着发亮,“要听!”
凑在一起,断断续续地,说了好多好多话。
说到很高兴的时候,就开怀大笑,然后把酒囊抢过来,痛快地喝一大口酒。
酒到浓时,觉得蒙古人的长调也好听,随着酒香绵长地抑扬着,好像波浪。
皇帝告诉她,“这是马头琴声,也叫潮尔,琴的顶端雕刻马头。
人们一边舞蹈一边欢歌。”
她动情地吟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皇帝见她憨态可掬,不由失笑,“你当真是喝多了。”
连朝伸手往天上指,“看,月亮!”
皇帝于是顺着她的手指,仰头去看。
真的很美,可以看得见一条银河,玉宇澄明,人就像河汉里的一粒涓埃。
又到晦日前后,月亮只有细细的一痕,如女儿家最精心摹画的眉目。
在行宫过中秋时,尚是一轮满月,世间盈亏有数,美好完满难得。
要是能再久长一点,更久长一点,那该多么好。
皇帝的声音里有因饮酒而形成的低哑,“你唱的是《敕勒歌》。
当年高欢在玉壁城折兵七万,带病使斛律金高歌敕勒。”
他喃喃,“祗今尚有清流月,祗今只有清流月。”
那么多金戈铁马,或许有无数激烈的爱恨,最终都沉寂消亡,只剩下一轮万古不变的月亮。
真希望上天能恩赐更多的时间。
她不知从哪里拈来一根草,漫无目的地在
指尖摩挲,“人在临死的时候,念念不忘的,还是故乡。”
敕勒是回不去的故乡。
很古老的诗里写,“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等风霜渐紧,寒冷的冬天就会来到。
行囊里一无所有的游子,疲惫不堪的游子,回家吧。
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有一点猩亮的残火,不甘地抵抗着顽风。
他终于可以毫无遮掩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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