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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肩上伤口开始结痂,痒意难忍时,姚臻才又见到表哥陈顺中。
彼时姑父也在,先前江均然给她带了两本民间话本册子解闷,那是他直接从书局里租来的,没有仔细翻过,姚臻看了小半故事,才发现里面还配了尺度香艳的插图,她只瞥了一眼,就赶紧不动声色地翻过去,以免被姑父瞧出异样来。
陈顺中人未至,声先到。
臻臻表妹,看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伴手礼?
他走到姚臻病床前,拎着一个油纸包上面的细绳,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这很好猜。
是吃食。姚臻答他。
陈顺中另外那只空闲的手又忍不住姚臻额头上弹去,这回她却没躲,忍了那一下细微的痛,将陈顺中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审度了个遍,得出结论:表哥,这些时日没见,你消瘦了许多。
他惯是容易忘形,听得此言,恨不得将体贴可人的妹妹搂进怀里搓揉一番。
刚伸了手,就被陈石生眼疾口快制住了:可回家去了?
陈顺中只好收回手站在一边:回去给姚姨报过平安才过来的,她在家里训下人。
陈石生没再多问,嗯了一声在自顾在旁翻报纸,陈顺中识得眼色,就势在床边坐下,拆开了油纸包。
快尝尝,皖北的酥糖。
好,谢谢表哥。
姚臻拈起一小块放进口中,芝麻的香气随着咀嚼在口腔里散开来,酥脆香甜。她其实不大爱吃这类偏脆硬的糕点,但还是仔细嚼碎了咽下去,赞道:好吃。
陈顺中便也拿起一块咬得嘎吱响,又听她问:表哥,你这段时间,都是在皖北办事情吗?
他拿着酥糖的手顿了顿,清咳了两声,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偏头看了看自己在旁岿然不动的老父亲,又对上姚臻求知地两只清澈眼,斟酌了几下措辞,点头:是,谈些生意。
话音刚落,刚才一言不发的老父亲却话接着话跟着:徐束礼,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罢。
这脸打得,他火辣辣地疼。
姚臻悄悄使眼色,拿小手指对着陈石生手中的报纸,陈顺中顺眼看过去,父亲翻过来的报纸那页面,是满篇幅对徐束礼的报道。
他没有被记者拍到过在上海的行踪,照片上还是那张军装照,新闻标题斗大的一行字:徐束礼申城遇刺险逃生,现身皖北破谣言。
这下知晓不必在姚臻面前有所避讳,陈顺中便没有隐瞒地开口:这次是跟着我们的陈家的水路航运,将他安全送回去了,徐束礼知道,要是他自己离沪,一路不晓得还有多少刺杀在路上埋伏着。
陈石生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过来:早劝过你,不要同他来往。
陈顺中脸色讪讪,心中其实仍有不甘:做生意,没有不凶险的。
报纸放下来,陈石生的脸蕴着阴云,姚臻瞧出不对劲,忙在一旁打岔:姑父,上回徐束礼讲他妻子去世之后,守孝三年未娶,是真的吗?
回家再说你。陈石生剜了儿子一眼,转头对上侄女,脸上阴云散去,布着柔光,他的话哪里能信,这三年,姨太太娶了五房,都随他在军中。
想起舞会上的试探,又跟着叮嘱:你也离他远一些,指不打着些让你当六姨太的主意,好借姻亲关系将陈家与他绑在一条船上。
六姨太这事还真被姑父说中了,姚臻听话地点头,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懂,但姑父不让她去给什么督军当姨太太她还是晓得好的。
陈顺中却不明白:爸,他既然想和咱们家合作,怎么可能不明媒正娶让姚臻当督军夫人呢?
天真!愚蠢!陈石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上海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他既图名利,也要名声,这生意成了他得好,要是败露,大可撇下陈家替罪,一个随意抬进门的姨太太而已,若真是过了明路的正经夫妻,他能摘得干净吗?
不知道姑父说得到底是什么生意,姚臻心里好奇,但也知道哪些事情自己不该过问,只在旁听着没有作声。
那我们陈家难道是那么好拿捏的吗?
陈顺中到底不敢再与父亲强辨,只小声地嘴硬几句。
陈家好不好拿捏尚未可知,你陈顺中,我看着是好拿捏得很!陈石生起身,报纸迎头掷在陈顺中脸上,他不想再在医院里面,在姚臻面前,同儿子说这些事,便出声赶人,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打扰你表妹休息了。
陈顺中在父亲面前,向来支不起任何气焰,留下那包糕点,边起身往外走边不忘回头交代:臻臻表妹,酥糖别忘了吃啊。
脚步声逐渐远去,陈石生捡起拿包糕点扔在陈妈怀里:陈妈,你也出去。
门也阖上了。
陈石生过去搂着少女在怀里往她嘴上亲。
好些日子未曾亲热,娮娮真是想死姑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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