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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连日苦苦求雨,为表赤诚,夜间甚至露宿于野,到了这个晚上,天边云层渐渐厚积,四野狂风大作,随着天边起了一道闪电,滚过闷雷,一滴带着凉意的水滴砸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他呆了一呆,抬手摸额之际,身后已响起一道颤抖的大喊之声:“天降甘霖,佑我大周!”
出声的是个大夫,随了周王在此露宿多夜,早已苦不堪言,喊完激动跪地,其余人纷纷效仿,祭坑前的巫觋们舞的愈发淋漓,缭绕冲天的浓烈青烟之中,久违了的雨水终于从天哗哗而降。
周王在大雨中乘王驾回宫,从野入城,国民门户大开,沿途载歌载舞,耳边充斥了“天降甘霖,佑我大周”的呼喊之声,赶回王宫,甚至来不及更衣,立刻便命寺人徐丑将王姬唤来。
阿玄住的殿室之外有道廊庑,廊前砌一荷花方池,池底暗径曲通洛水,因久旱,白天阿玄经过,看到池中水已枯竭。
夜雨忽来,阿玄再睡不着觉,一直醒着,闭目听着落雨,天快亮的时候,耳畔渐渐起了流水之声,想是洛水终于因雨丰盈,于是这王宫之内的荷花池也再度盈了活水。
春来了,说周王回宫。
阿玄便起身,更衣完毕,被春带着,穿过那方渐渐盈水的荷池,来到了周王日常所居的小寝。
此时天蒙蒙亮,因雨还未止,帷堂里灯火通明,阿玄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立于堂中,面白蓄须,身材发胖,一团和气的样子,若不是体穿王服,实在有些看不出来,他便是周王,自己的生身之父。
他应该已经连日没有休息好了,眼睛下挂着疲乏的眼袋,但精神看起来却极其亢奋,颧骨上甚至染了一层看起来不大健康的红晕,从阿玄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刻起,他便盯着阿玄看。
“父王——”
阿玄迟疑了下,终于叫了他一声,带了一丝丝不自然。
“哈哈——”周王忽然大笑出声,双目映了灯火,闪闪发亮。
“玄,汝名为玄?极好!今日起,汝便为我大周王姬,昭告周国,普天同庆!”
……
大雨下了一夜,天明止。
为庆王姬归宗,周王大赦天下,举国王民,沉浸在了欢欣的气氛之中,阿玄回王宫的头三天,一直都在燕寝中陪侍息后,别的地方一步也未曾去。
第四天,周王带她出城,至南郊寰丘举行谢天祭礼。
上天应求降下甘霖,天子自然要再次祭拜,以表谢意。
这两天,中间陆陆续续又降下了几场雨,干涸了的洛水再次丰盈,汤汤东去,阿玄坐在周王的身边,坐着一辆华丽的六驾王车,在前后卤簿的拥簇之下出了城。
王城之外的大片田野已经吸足丰沛雨水,农人抢最后的农时,忙着犁田播种,到处都是忙碌景象,见到王驾出城,纷纷聚来,于道旁向周王和王姬跪拜。
看的出来,周王心情极好,看着阿玄的目光,简直是个真正的慈父。
冗长而繁复的祭礼完毕之后,周王又叫阿玄再次登车同归。
方才祭天之时,寰丘之外也聚集了许多自发而来同向上天表达谢意的国民,由甲兵挡在外围,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俯伏跪拜的身影。
阿玄随周王登上了王车。
御者驾马,王车缓启,阿玄视线无意扫过民众的方向,一定。
她看到一个灰色身影夹杂在道旁的国民当中,和旁人一样,那人也俯伏跪拜于地,但和旁人垂首低头不同的是,他恰抬起了脸,两道目光,与阿玄撞到了一起。
虽然中间隔了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但阿玄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吃惊极了,一下睁大了眼睛。
那人竟然是隗龙!
……
离开丘阳之前,庚敖答应过她,立刻将隗龙释为无罪提回,并且表示要留他重用。
他说“留他重用”的时候,表情一本正经,阿玄当时也就懒得戳破他了,因为息后卧病,她也等不及隗龙回来见面,匆匆先便动身上路了。
她是于一个月前离开丘阳的,按照她的估计,隗龙此刻应当就在丘阳。
这几天,息后病情稳了不少,阿玄渐渐也安顿下来,正想着隗龙。
她想和他见上一面,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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