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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心心一狠,索性摔到旁边的乔玉身上,转过身厉声呵斥道:“怎么做事的?也不知道躲着些吗?也太没用了,自己去内间换身衣服,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那是一碗才出锅的甜汤,冒着滚烫的热气,淋得乔玉小半个腿都是,满身的狼狈。他都不知道目前是个什么状况,可怜巴巴地瞧着称心,眼里汪着泪水,听了这话,一句也不敢答,抬起脚就往里头跑。
幸好因为之前怕出事,早就约定好了,如果称心说让乔玉的内间,就是让他赶紧换衣服离开。
得全原还想着阻止,手还没伸出去,就又被称心拉了回来,硬生生拦住了路,就这么看着乔玉跑得不见踪影。
得全冷哼了一声,“你可真是好本事。”
又问:“方才那个小太监叫什么名字?哪个掌事手底下的,咱们沉云宫正却几个扫地的小太监,我瞧着他倒是机灵,不若就叫他来。”
不过是托词罢了。
称心陪着笑脸,哄骗着他们,“御膳房的小太监这么多,我才来没多久,又蠢笨无能,连御膳房多少间屋子都不清楚,如何知道他的名字?”
得福看了他们俩唱戏似的演了好一会,终于笑着开口道:“哦?称心公公一贯在各位主子面前可一贯是妥帖得力的人?这一回咱们兄弟两个打沉云宫来,称心公公怎么就不得力了?”
这话说的极诛心,叫称心的笑都不由得一怔。现下宫里的局势不同以往,德妃溺水,陈皇后自缢,太子被废,宫里还剩下的三位皇子,两位都出自冯贵妃膝下,更何况另一位皇子年幼体弱,母亲是个不得宠的小贵人,元德帝一年也见不着她们娘俩几回面,多少骨肉亲情也消磨干净了。而冯贵妃盛宠正浓,连凤印都握在手里头,在这后宫之中,已经是说一不二了。
她一贯御下极严,但那也是在自己宫中,外头她是不管的。大约因为她是从低位份升上来的,若是外头的宫人敢不给自己宫中人面子,她还要发怒,是瞧不起自己。
从前称心在德妃宫中时是得宠的掌事,还能勉强与得全得福兄弟俩抗衡,现在却全然不行了。
得全一贯名声不佳,爱到一些偏远的宫里或是直接去太监所挑小太监狎玩,他闹得很大,全靠上头有个有本事的哥哥得福遮掩着,才算是没出什么大事。
宫中的肮脏事多,有些太监没了根,又从小卑躬屈膝服侍人,性子扭曲,在宫中得势猖狂,无论多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来。宫女到底还是元德帝的人,若是不上报结成对食就轻易在一起狎浪,被捉住是要送进慎刑司的。可亵玩长得漂亮清秀的小太监就不同了,谁也捉不住什么马脚。
日常天久,在宫中就成了一件寻常事。有些小太监盼着长得好,能得了上头的眼,一步登天,而有些就如同当年的称心,想法设法逃了过去。
称心在心中叹了口气,乔玉确实生的太好了,若是身后有的得力能够撑腰的人,甚至是主子也行,别人轻易不敢有动作,可他什么也没有。乔玉这样天真可爱的性子,若是被那样对待,就如同宝珠蒙尘,再没有原来的光彩。
能怎么办?他能护着就护着,到底是不忍心。
称心又同他们虚与委蛇一番,就是半句口风不漏。
得福冷冷地看着称心,吊着嗓子,用力拍了一下称心的肩膀,关系很好似的,阴阳怪气道:“咱家知道,称心公公一贯是个好心人。可今时不同往日了,都是御膳房的人了,自个儿还以为是故去德妃宫里的福气人了,别没本事还逞强,干些叫咱家,也就是咱们娘娘不如意的事,到时候别说福气,连个全乎人都没了。”
称心朝他一笑,强硬地将得福的手拿了下去,冷冷淡淡道:“嗯,那我等着。”
得全险些被这句话气得趔趄,得福却摁住了自个儿弟弟,他撂下这一番话,看着时辰也不早了,自己弟弟再怎么欲念上脑,也不能耽误了主子的事,就指派着身后的小太监,拎着满满五个食盒踏出了御膳房。
称心松了一口气,总是沉静的面容多了一丝颓唐之色,指使着一旁烧火的小太监,“去我的房里,拿一件干净衣服过来,这一件脏了,再穿不得了。”
那小太监瞧着称心嫌弃地看着自己方才被得福拍过的肩膀,赶紧窜了出去,一句也不敢多言。
称心静心想了一会,幸好良玉不是御膳房的人,却误打误撞被以为是,就算是得全真把御膳房里里外外翻一遍,寻不到人,也得费一番功夫。暂时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盼着得全真把良玉忘了,从此不再见面。
此时,乔玉换了衣服,从后门偷偷摸摸溜了出去,往太清宫赶。他这次着实迟了一些,过了门禁的时间,门口那两个侍卫瞧起来铁面无私,实际上乔玉拽着那个叫陆昭的袖子,左右摇晃了两下,陆昭就没忍住,将钥匙拼了起来,放乔玉进去了。
临近去前,陆昭虎着脸,阴沉沉地告诫道:“下一回早一些,要是再拖延这么久,就按照宫规……”
乔玉扭过头,一张小脸吓得和纸一样白,他就听不得宫规,每条都是跪多久,挨多少板子,他瞧着就屁股连着膝盖一块儿疼了,吓人得很,瞪圆了眼睛问:“宫规,怎么,怎么样?”
陆昭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忍心再吓他了,却依旧装的铁面无私,“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宫规的厉害。”
待乔玉进去了,另一个叫徐晨的侍卫戳了他一下,“哎,你怎么对这个小太监这么心软,别说真宫规对待了,连吓唬一下都心疼。”
陆昭慢吞吞道:“就一小孩子,还没我家里的幼弟年纪大,天天都在吃苦头了,何必再吓唬。”
一进了门,乔玉就同景砚说起了今天在外头的事,先是说了御膳房后院的柿子闻起来多香甜,又说赶鸟多有趣,说到兴头上恨不得手舞足蹈,拿着根小竹竿绕来绕去,险些敲着了自己的眼睛。
景砚怕他再伤到自己,夺下了他手里的竹竿,拿毛巾擦了擦沾了灰的小脏手,又塞进几块点心,乔玉果然便忘了捕鸟那回事,又称心有多好。
景砚近来听多了称心的事,似乎是不太乐意再听了,抬手掐了一下乔玉的鼻子尖,沉着嗓音,不紧不慢道:“小没良心的,才认识那个称心几天,总是说个不停,该有多喜欢?”
乔玉的皮肤又白又软,立刻就出现了一道红印,若是旁人听到景砚这话,怕是要惶恐不安,他却没有,满心里都是委屈,眼眶说红就红,瞧起来可怜巴巴的,“殿下,又,又说我没良心,哪里有?称心掌事人好,不仅是因为他对我好,而且他也从来不说殿下的坏话,和宫里其他人,都不一样。”
太子被废失势后,为了讨好冯贵妃,宫里人人恨不得都在景砚身上踩上一脚,怎么着都要说他从前多么不好,只有称心,还会劝诫乔玉不要听外面的人云亦云,好好侍候主子。
如果原来对称心有五分感激,五分喜欢,听了这话,乔玉立刻觉得对方好自己站在统一战线,都是了解太子的人,立马变成了八分喜欢了。
景砚微微皱着眉头,凤眸微阖,却又去哄他,小心地揉了揉乔玉的鼻子尖,又吹了吹,“我知道小玉的心意,只是你去外面,认识新的人,我却没有办法,对不对?”
乔玉一怔,他拽住景砚的宽袖,急急忙忙往上窜,还踩着了他的皂靴,连连保证,“我以后,以后,不说……”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噎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全。
他是要保证以后再也不同景砚说外面世界的精彩,要和太子同甘共苦。
景砚的眼底划过一丝隐秘的笑意,戳了戳乔玉圆鼓鼓的脸颊,“也不要紧,我也想知道小玉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对了,前几日收拾东西,捡到了些好玩意,正好能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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