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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选择性失忆（第1页）

“那天真的是个凑巧。我放学被老师留下来出板报，回家路上天色阴暗快要下雨，正好碰到凯翔。其实你知道的啊，我跟凯翔是上了大学以后才开始交往的。”闻晴舀了一匙红豆冰送入口中。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美灵她们不相信嘛，她还气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她你跟凯翔是邻居唻。”

“虽然我们是邻居，但是其实并不熟啊，那时就算是两家的长辈碰到也只是点个头打声招呼而已。”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每次提起这件往事闻晴还是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闻晴和凯翔的长辈都在台大教书，所以他们都住在台大的教职工家属区里，虽然从小就知道有彼此的存在，但是的确没有交集，当初美灵她们天天聊凯翔聊的热火朝天之时，闻晴在心里有过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们其实自己和凯翔是认识的。

但是当她想到莎莎去帮美灵给凯翔递新年贺卡时，他一脸漠视的表情，她就在心里跟自己说还是不要多事了。

吃完红豆雪花冰，这时冰品店里的人逐渐增多，甚至还有人在外面探头看里面还有没有位子，还是不要妨碍人家做生意了，闻晴和阿贝向阿嬷道别后走到店外。这时随着夜幕的越发浓重夜市也变得更为熙攘，把阿贝送进捷运站后，闻晴坐上回家的出租车，这时她才看到凯翔在半个多钟头前发来的简讯，问要不要来接自己。

今年是跟凯翔恋爱的第六年。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波澜不惊。在长辈们的眼里，他们是很合适的一对，凯翔的爸妈也早已把闻晴当成准儿媳看待，可是在闻晴的内心深处，总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可能她不想自己的一生过的如此平淡。跟常人一样到了年纪就结婚生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柴米油盐酱醋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她的心里，总有些不甘，不甘心自己平凡，也不想过早的就失去了自由，但是凯翔却总在她耳边洗脑：“到了年纪就该结婚生子啊对不对，反正你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

究竟是凯翔从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与众人日益趋同的成人，还是自己依旧没有长大，还在做着五彩斑斓却又不切实际的美梦。闻晴不想再想下去，反正怎么想，都不会有答案的。

她在回凯翔的简讯上写道：“不用啦，我就快要到家了，你早点睡觉啦。”

站在家门口，闻晴抬手看表，十点二十分。还好，不算很晚，应该不会太吵到奶奶。她蹑手蹑脚的打开院子的铁门，却看到房间里还隐隐泛有微光。

原来奶奶还没有睡，闻晴循着灯光走进书房，看到奶奶正戴着老花镜在书房里俯首翻阅书籍。她的头发早已花白，身上穿着开衫毛衣，身后是一个大大的书柜，占了一整面墙的空间，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对于学生时代的闻晴而言，这里就像是座家庭图书馆。每次她都能在这个她需要搬来凳子踩上去才能够到顶的“藏书阁”里找到老师指定阅读的书目。

书柜的最上层，放着一排排的侦探推理小说，例如：《东方快车谋杀案》、《福尔摩斯探案集》、《金丝雀杀人命案》等等，而且还都是原文书。

跟奶奶的阅读兴趣爱好所不同的是，闻晴喜欢看的是那种温暖疗愈的书籍，以至于安静躺在书柜里的那些推理小说她一本都没有看过。

“奶奶，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啊？”闻晴走到她身旁，看到书桌上放着一本很厚的英文原著，想必是奶奶又接了出版社的工作。

奶奶摘下老花镜，看着她慈爱的笑着说：“反正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尽早把这本书翻译完。”

“睡不着是因为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嘛？”闻晴一脸的担心。她发现近来奶奶老是会在半夜里突然惊醒，全身都冒着冷汗。她问奶奶那究竟是个怎样的梦境，可是奶奶却一脸惊恐的说自己也看不清梦里的人，只隐约看到有一把乌黑发亮的枪口对准自己。

“是不是因为以前侦探小说看多了，所以才会常常做这样的梦？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闻晴这样开导着奶奶。

奶奶的神情似乎若有所思，眼角眯成了一条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快去洗澡睡觉吧，天天都回来这么晚，年轻人热爱工作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我今天还碰到了凯翔的妈妈，她说等你爸妈年底回台北，要聊一下你跟凯翔的婚事。”

闻晴的心情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喔，知道了，那我先去洗澡了。”她出去时随手把书房的门给带上，只留下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婚事，婚事，婚事，这些大人们脑子里除了婚事是不是就没有别的东西啊。闻晴真的很想发火，读书的时候不允许恋爱，读完书就巴不得马上能够走入婚姻，然后就要开始传宗接代。她不是反对结婚，只是觉得还太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实在不应该拿同样的标准去框住每一个人。

说到这，她现在真的有点羡慕爸妈，爸爸是生物学专家，一天到晚都闷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那种，本来那是最让闻晴觉得烦闷的工作，可没想到如今竟被国外某著名大学聘请为期一年的客座教授，妈妈也跟了过去，经常能看见他们在社交软件上发布郊游的照片，真是羡煞旁人。

闻晴洗完澡，拿吹风机吹干头发，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翻开枕边书《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正要看的这一篇叫做回乡。这两个字对她虽然没有太大的感触，她出生及长大都是在台北，除了短暂的旅行并没有离开过这里。但是她常常听奶奶说起她的故乡，她在那里住了21年。

奶奶说她是在1945年随父母，也就是闻晴的太爷爷和太奶奶从上海来到台北的。可能是水土不服，到台北没多久竟生了一场大病，病情时好时坏，直到1948年身体才完全康复，但是很耐人寻味的是，从1945-1948年那三年里发生的事情，奶奶竟然全无印象。医生说是那场大病损害到了脑部的海马体，导致了选择性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