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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
燃燃燃烧烧烧——
卡托·西卡留斯大概在几分钟后才意识到他正在颤抖,或者说颤栗,他的牙齿互相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听上去仿佛一个暴躁的铁匠正为了泄愤而敲击他的铁砧。
无需仔细思考,任何有过类似体验的人都能明白这感觉绝不好受,但是,总的来讲,这种感觉仍在他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他的战团拥有许多传承已久的精神,它们被浓缩成字字珠玑的格言,随后被代代传颂,西卡留斯尤其喜欢其中一句——无所畏惧。
此四字异常简短,却又承载许多,无数的血泪、牺牲和勇气都蕴含在内。
因此他咬牙硬抗。
不是抵抗颤栗,它不算什么。他竭尽全力抵抗的是那声音,以及它所带来的幻象。
“燃烧,一切都在燃烧,卡托·西卡留斯。我看见驾驶员约翰·冯博被烧死在了他的座位上,他的躯体在火焰中干枯而发裂,皮肉炸开时的声音听上去与车轮碾过枯叶时的窸窣毫无区别。”
“他是最先也是唯一一个被火焰缠上的,但他是最后一个死的,其他人都被拖出去了。那些人用骨头做的刀或木头做的长矛将他们刺穿、钉死在了泥土里,接着又取来更多的刀,开始剥他们的皮。”
“当他们在尖叫时,驾驶员约翰·冯博满心怒火。”
“他快死了,却忙着解开安全带。他用融化的手指做到了这件事,但他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那种火焰早就把他的骨头和肌肉都变成了混合血浆的一部分。”
“造成他此等惨状的罪魁祸首就站在破碎的前挡风玻璃那里,仍然背着他的喷火器。我记得他的脸,他一直在笑,脸上涂抹的油彩已经干掉了。”
“他一笑,它们就皱巴巴地碎裂,带着他皮肤的碎片四处飞溅,然后是他的血——粘稠的、漆黑的、像是混着小虫的血——慢慢地滑落”
“他一直在笑,卡托·西卡留斯,而驾驶员约翰·冯博已经死了,他死时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拔枪。”
“他做驾驶员已有七年,一直是枪不离身,很多人都为此嘲笑过他,但约翰·冯博和他们这样的懒散鬼不一样,约翰·冯博一直明白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而参加战争。”
“所以,在他死时,他右手的五根手指已经全都握住了他别在右腿枪套上的枪。”
站在西卡留斯冥想之所内的东西缓慢地站起身,舒展了身形。现在,黑暗已无法再遮蔽它的真实模样。
它的
确四肢瘦长,身形枯瘦,但那是因为它的四肢全是骨头,身体亦无皮肤。被烧成焦炭的血肉和一套已经辨别不出原本模样的军服深深地缠绕在一起,永世如此。
但它的眼睛却是一片纯白。纯净而神异,如现在的星炬一般颜色。
“约翰·冯博死了,但我还在,所以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并不大,但很有力,当他需要些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的手指可以像钳子一样将那事物牢牢抓住。”
“我喜欢他的手指,当它们握住我,它们便能代表杀戮。”
它走向他,在他的冥想之所内。四周燃起火焰,将西卡留斯带回那个不知处在何地,不知发生于何时的小小战场。
那必定是一场遭遇战,早有准备的敌人埋伏了驾驶员约翰·冯博和他的运输车,将车上总计二十五人尽数杀死。除去约翰·冯博以外,其余二十四人都被带下了车。
敌人将他们一个连着一个地钉死在车辆周围,然后就地剥皮,并将它们缝合后铺展开来,压在这二十四人的头顶,将他们连人带车一起盖住。
充满诅咒与恶毒的咒语被刻在其上,混在一起的鲜血顺着它或粗糙或光滑的表面滑落,洒在燃烧的运输车和将死未死的士兵们周围,形成一个亵渎而堕落的阵法。
在他们身边,那些人愉快地微笑,哼唱起一首称颂诸神之歌。
我看见了吗?西卡留斯非常怀疑地问自己。我真的看见了这些事吗?
他觉得自己疯了,但也可能没有——而它还在继续。
“我用他的手指打开了保险,对准那个正在破碎的防弹玻璃外放声大笑的人扣下了扳机。在那以前,我已被发射过十二万九千六百五十四颗子弹,在那以后,此数字除去加一以外再无增长。”
“第十二万九千六百五十五发子弹,卡托·西卡留斯,它从我的枪膛中飞出,旋转着命中了那个正在哈哈大笑之人的头颅。然后他死了,然后我也死了。”
它站在他面前,双手微微抬起,一把凡人尺寸的爆弹手枪就躺在那儿。
它饱尝战火,历经磨难,握把的漆已完全掉落,露出其下钢铁本色。一个名字被人以珍惜的笔触刻在枪管下方,花体字,高哥特语。
【安息】
“一些人将我捡了回来,我被胶带和铁锤在战壕里重塑,被传令兵、连长与医疗兵交替使用。我已死,我已重生,我继续被用来发射爆弹,倾泻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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