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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大人作主。”顾氏掩着嘴道。
“哦,那就由少夫人身边的丫头代少夫人来试,如何?”燕子恪的眼尾扫向站在顾氏身后的她的近身丫鬟。
那丫鬟闻言脸色刷地一白,拼命低下头不敢言语。
顾氏身子晃了晃,作势欲倒,却被燕子恪一伸手扶了住。
“少夫人今日白天还能待客,这会儿就连站都站不稳了,莫非这世上有什么病只在晚上才发作?”燕子恪认真发问。
顾氏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脸色比丫鬟的脸还要白:“大人既然非要逼妾身,妾身也不敢再相瞒……妾身已经有了身孕,因尚未足三月,是以不好宣扬……”
“原来是有了身孕,恭喜。”燕子恪唇角勾着笑,慢慢展眼盯住顾氏,“只是少夫人忍心这个孩子一经出生,便成了孤儿么?”
“燕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顾氏面色已成了惨白。
“少夫人方才建议本官让尊夫进入车中以身试法,竟是想在本官的眼前杀掉尊夫,虽说本朝律法规定,犯死罪之孕妇可产子后再行刑,然而毕竟孩子也是失了父母双亲,你在九幽地府,可放心得下他?”燕子恪凉淡的声音一句一句地刺入顾氏的耳孔。
“燕大人!”顾氏仿佛气得浑身哆嗦,“您纵是信口雌黄也要有个限度!您说我要在您眼前杀掉拙夫——根据何来?!我一介妇孺,手无寸铁,又怀了身孕,您倒是说说我要怎样才能在众目睽睽下杀掉拙夫?!”
“呵呵,顾氏,”燕子恪一笑即收,双眸眙作冷月霜刀,“本官方才令人在玻璃车内大做文章,你为何垂首不看?”
“大人所为自有大人的道理,我一介妇孺,只有静候听令的份儿,难不成这也错了?”
“凶案发生在贵府馆驿,无论是否人为,贵府皆逃不了干系,尔乃闵家长媳、现紫阳仙馆主持内务者,而本官乃此次案件之主事官,在贵府馆驿中所作所为皆为找出案件根由、分定责任、了结后事,于情于理,本官令人在你面前之作为,你都当谨慎仔细观之、思之,更何况方才一应手脚皆不属日常所见、正常所为,尔却充耳不闻、视若未见,合常理乎?”
“我身怀有孕,操劳了一整日,又经历了这样的事,难免心神劳顿,自是无暇旁顾,大人之言未免强人所难了些!”
“哦,既是如此,倒该将娘家人请来探视一二,听说令堂亦跟随令尊来至御岛伴驾,不若本官这便着人将之请至此处,既可宽慰于你,又可顺便请顾夫人代你往那玻璃车中一试。”
“——燕大人!此间事与家母有何干系?!她老人家上了年纪,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您这么做有滥用职权之嫌,妾身纵是豁出腹内骨肉也要进宫去告御状!”
“呵呵,宁豁骨肉进宫告状,不肯移步入车一试。也罢,顾氏,本官不勉强你,也不折腾令堂,本官让人推了这车前往令堂下榻馆驿请她在那里试。来人,推上车,走。”
燕子恪一声令下,众手下齐声应喝,登时围上去五六个人,推了那玻璃车便要行动,顾氏苍白着面孔紧紧抿唇盯在燕子恪的脸上,眼前这个男人明明生了一副霞姿月韵雅人清致的相貌,眸中萧冷的目光却是如此狠辣无情不见慈悲。
“大人真的会让家母入车一试?”顾氏颤抖着声音轻声问。
“会。”燕子恪凉淡地答道。
“您明知家母无辜,还要逼她送死?”
“要怪就怪她生了个杀人凶手。”
顾氏惨然一笑,两行清泪滚落下来,哑声道:“大人请令手下停手罢,不必麻烦了,我认罪……左不过一死,还能比如此活着更痛不成?”
“芷苓!你——”闵宣威出现在轩门处,满脸的震惊,满目的复杂,望着自己的结发之妻一时顿口无言。
顾氏看向他,眼神却是冷到冰,唇角挑起一丝讥嘲,挺直了肩脊道:“闵宣威,我死了,想必你也如愿了吧?从此不必再费心地遮着掩着与人在外面约会了,只可惜韦春华已不能同你白头到老,不过这世上永远不缺贱人,你总能再找到一个和你不相上下的结成连理,我在九幽之下祝你们长命百岁,断子绝孙。”
“你——”闵宣威身子晃了一晃,脸上已是骇然,“你是如何——”
“如何知道你和韦春华勾搭成奸的?”顾氏笑起来,“你们男人大概永远不会明白,女人对情之一字是有多么的专注与敏锐。成亲三年,哪怕是在新婚夜里,你也从未称我一声‘娘子’,某日夜里,你情之所致,竟是这么叫出来,在旁人看来许会认为这不过是夫妻情趣,然而只有身在其中的我才知道,这并非正常,这是你失口而为,这是你,隐情外露!你向来不喜养家雀,嫌那东西太吵,然而某一天,红薇拎了只黄莺儿与你说话,你竟撮了唇逗弄它,还与红薇讲了如何给它清理羽毛。你一堂堂男儿,忽对我妆匣中画眉的螺黛大感兴趣,那螺黛乃御贡珍品,某次我跟随婆母入宫探望贵妃娘娘时,贵妃娘娘赏赐了我四锭,民间根本无处有售,便是官眷也极难入手,你不知内情,只问我这螺黛从何处买得,我骗你是从老杏斋买来,随后令人悄悄掩伏于老杏斋外,果然看到了你贴身亲信进了铺子……”
闵宣威望着顾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半晌方道:“便是如此又怎样……男人三妻四妾难道不是寻常之事?你如此善妒莫非还有理了?”
“嗬嗬!”顾氏仰天而笑,“三从四德,女戒女规,每个女人自小都是受着这样的教导,而究竟依此做能否活得痛快,那也就只有女人们自己心里才清楚了!你若想纳妾,我虽不痛快,也少不得强颜欢笑依你从你,然而你却搭上了韦春华,堂堂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怎么可能会与你做妾?!我不知她看上了你哪一点,宁与有妇之夫暗通款曲,也不肯堂堂正正地明媒正嫁,若她自甘下贱情愿与你做妾,我也认了,奈何我有容人之意,她却毫无容我之心——许是与你在外苟且时趁你不备,将她嘴上的胭脂故意印在你贴身的汗巾子上,你那日喝多了酒,毫无所觉,却被为你更衣的我看个正着!这难道不是挑衅?这难道不是示威?”
“你——那也不至于要害她性命!”闵宣威被顾氏当着这么多人揭了*,一张脸涨得红里发黑,不由得恼羞成怒地吼了起来。
“不至于吗?”顾氏眸中闪着恨极的光,“我与你成亲三年一直难有身孕,好容易数月前珠胎暗结,我乘家中马车前往寺中进香还愿,回府途中被人惊了马匹致使小产,再去寻那人却早已不见,若是寻常百姓,岂会找不到踪迹?!礼亲王寿宴上有人端了茶过来给我,我那时正与人闲话,未经细思,却不料喝过之后回家不久便上吐下泻险些丢了性命,总不能是礼亲王要在自己的寿宴上要害人性命给自己添晦气!我向来未与人结仇,这几次三番欲害我的,除了她还能有谁?!你碍于我背后娘家不敢休我另娶,韦春华若想做你的正头夫人,就只能将我弄死做你的续弦!而你——闵宣威,这一切你敢说你不知情?!你纵然不会帮手也是默许放任,我再性儿软愚钝,也不可能对欲杀我的凶手心存善念!”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胡乱猜测!无凭无据岂可当真?!”闵宣威恼火地矢口否认,毕竟……他也有阶在身,此事若被御史台知晓,他那梦想的锦绣前程可就……
“哈哈哈……”顾氏尖声大笑,“我不需要什么凭据,昨夜里你做那花签时我便已下定了最后决心,你与韦春华皆是榴月生人,花签的内容是你写的,你竟已不要脸到想要当着我的面与韦春华示恩爱——他为你绾发,你为她画眉——哈哈!哈哈!好,好得很,慢慢地绾,慢慢地画,绾一个白头到老,画一个地久天长!闵宣威,你最好长长久久的活着,我今日便以腹中孩子指下咒言——我母子会在黄泉之下‘保佑’你年年娶新妇,岁岁夭儿女!”
话音方落,顾氏突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狠狠喷在闵宣威的脸上,下一瞬,顾氏已是双目暴凸,面色铁青,全身僵直地重重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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