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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独就站在他身后,看了很久,直到看见他收拾好了一切,又抬手去捡那经卷时,才笑了一声:“殿门掩而不关,是明知我要来;知道我要来,却还慢条斯理行礼佛事。你佛门不是有种种清规戒律吗?不见我时也就罢了,见我竟还有脸站在佛前。你倒不害臊,可不怕佛祖见了你臊得慌吗?”
嗓音温和,腔调却尖锐。
沈独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根筋抽了,又是着了怎样的魔,分明是要来与他好好讲讲道理,再哄哄他的。可他进来这许多时候,僧人都没有搭理的意思,实在让他有一种不该来的想法。
于是满腔恶意都似尖刀一样扎了出来。
善哉依旧着着今晨与他交手时那一身雪白的僧袍,听见他这话时,指尖才挨着那经卷,便慢慢顿住了。
沉默中,探出的五指一根根收回。
他终于还是回过了身来,看向沈独,看见了他苍白但不掩戾气的一张脸,看见了他尖锐不失讥诮的一双眼。
天底下怎会有他这样理所当然的人?
分明是被他救了性命,又欺骗戏耍了他,还盗走了佛珠,今日甚至还逼上天机禅院,把一个恶人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个干净。
可眼下竟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质问他。
“沈施主深夜来此,只想同贫僧说这些吗?”善哉没有接他的话,只用平静的目光回视着他,这般问道。
沈独冷笑:“怎么,提不得?是在你虔诚笃信的佛祖面前提起这些脏秽之语,玷辱了你这满殿的神佛不成?”
善哉没有接话。
只是在听见他这越发轻狂放肆的口吻时,终是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眸底神光微冷。
“又不说话?”
见了他这沉默的模样,沈独便十分来气,无法避免地想到了当初在后山竹舍里他装哑巴的那一日一日。
“装哑巴你还装上瘾了?是我沈独眼瞎,竟没看出看似老实的和尚最是奸诈狡猾,阴谋算计的功夫比我妖魔道上那些个废物还要深上千倍百倍!不愧是超然于武林的天机禅院,不仅武学厉害,便是连这院中出来的秃驴都如此厉害——”
“佛门清净之地,沈施主,慎言。”
约莫是觉得他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善哉终是不很听得下去了,方才微皱的眉舒展开,可掌中的佛珠却掐紧了。
眼底那让沈独倍感熟悉的不认同,已悄然浮上。
就是这样的眼神……
沈独记得实在是太清楚了:“佛门清净之地?佛门清净之地又怎样?当日本道主便想要告诉你,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算得了什么?便是连那活生生的人,本道主也杀了成百上千!你佛门清净之地,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一个喜欢上我的和尚,凭什么敢如此问心无愧地站在佛祖面前,让我住口?!”
“沈道主……”
“施主”二字再一次悄然从善哉口中消失,他平静的眼底结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霜,连带这三个字,都变得毫无温度起来。
这无疑是一种警告。
可沈独何曾将僧人放在眼底?
他只是自顾自地将自己满腔的不平倾泻出来,分明是偏激又不讲道理,可话出口时竟滋生出一股难言的苦涩,如刀割一样,痛得他红了眼眶:“和尚,我不喜欢你口是心非。今日山门前那一战,你不就是想要试我吗?如今你看到了。我输了,我舍不得杀你,我在正邪两道面前丢光了颜面,我人贱心也贱!便是你这般欺我骗我,我也没管住自己。和尚,我喜欢你,你也并非对我无情,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为什么不肯跟他走?
这样的一个问题,善哉自己也想过很久。但他这半生,无非便是同自己作对罢了。
“救,不过是渡苦厄,施主性本聪慧,何苦执迷?”
“何苦执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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