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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静玉揣着玉米种子回家时,宝来正在恒安院里等着。宝来常帮边静玉处理外头的事。见宝来表情严肃,边静玉立刻把那些激动得仿佛要冒泡泡的心情压了下去,领着宝来去了书房,问:“有事?”
宝来表情纠结地说:“就是去年有人雇了赖皮三给沈公子泼水的那件事……”
“终于找到线索了?”边静玉若有所思地问,“瞧你这样子,莫非幕后之人是我认识的人?”
宝来表情痛苦地点了点头,不敢多说废话,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地说:“有人认出了世子夫人身边的云苓姑娘就是那位女扮男装雇了赖皮三的小娘子。”他口中的世子夫人就是指边嘉玉的妻子柳氏了。
这消息真是出人意料。
边静玉微微皱了眉头,问:“消息可靠吗?”
事关柳氏,宝来哪里敢轻易下结论啊。于是,他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对着边静玉复述了一遍,尽量没有带上自己的主观想法,好让边静玉自行判断。自从去年沈怡被泼了水后,宝来按照边静玉的意思一直派人盯着赖皮三那帮人。虽然沈怡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了,宝来这边却没有放松过。
但赖皮三自那以后就失踪了,一直没有出现,联想到赖皮三常对狐朋狗友说他有位亲戚去了外地发财的话,他很可能在拿到酬银后投奔那位亲戚去了。赖皮三不在,他那些狐朋狗友能提供的消息极为有限,只说曾有位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找过赖皮三。宝来那时就猜测,这小娘子应该是内院的丫鬟。
内院的丫鬟很难有出门的机会。
拿柳氏的大丫鬟云苓来说吧,像她这样常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养得比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娇气,规矩重得很!她就算会跟着柳氏出门,也往往是随着柳氏一起坐轿子,外头的人轻易见不到她的面。
最近这一月,老镇国公的身体又有些不好。从去年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好好坏坏的,听说镇国公府连棺材都预备上了,就为了给老国公冲一冲煞。结果老国公当时是熬过来了,熬了半年,现在又病了。柳氏作为孙女,虽已经嫁了人,不能在老国公床前伺候,却也想尽一份心力,就提出去一趟皇寺为老国公祈福。因为有沈怡被边静玉求来的护身符唤醒的先例,边家的人现在对于皇寺非常推崇。
柳氏出门不可能不带丫鬟。她似乎极信任云苓,只要出门,十有八-九带上的都是云苓。
到了皇寺所在的山峰的山脚下,柳氏下了马车,没有选择被人抬上去,而是决定亲自爬台阶走上去。在一般情况下,像她这样的内宅妇人是不屑于抛头露面的,但去寺庙为长辈祈福就不同了,越是亲自爬山越能证明自己的诚心啊!云苓自然也跟着柳氏一起爬,周围还跟着十几个别的丫鬟婆子等。
再说那赖皮三的狐朋狗友中有一位名叫陈四的,他有一把力气,但就是太懒了,但凡日子能过得下去,他就整日招猫遛狗什么正经事不做,只有当实在吃不上饭了时,他才会去皇寺山脚下当几天挑夫。就是这么巧,陈四当初正好见过云苓女扮男装去找赖皮三,这次又被他瞧见了云苓陪柳氏爬山。
陈四立马就撂担子不干了,跑去找到了宝来的人,用这条消息换了几两银子使。
“云苓……柳氏……”边静玉神色莫名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起身对宝来说:“这事你办得很好。但这事先到此为止,大哥的承安院里,不要插人进去,只管把我们的恒安院守好了。”他起身去找鲁氏。
鲁氏没料到边静玉会在这时过来,正拉着后院的一位姨娘一起看布料。那姨娘也乖觉,见边静玉来了,忙低眉敛目,一躬身就先离开了。鲁氏叫边静玉来自己跟前坐了,问:“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边静玉哪回出门见沈二不聊尽兴了才回来啊!
边静玉没有理会鲁氏的打趣,一挥手叫鲁氏身边的大丫鬟都退了个干净,等屋子里只剩下他和鲁氏两个人了,他才认真地问:“娘,您觉得大嫂那人怎么样?她可还做了什么叫您生气的事情没有?”
鲁氏奇怪地看了边静玉一眼。柳氏和边静玉之间是需要避嫌的,他们两人按说没有交集,边静玉为何要问起柳氏?不过,鲁氏向来纵容边静玉,就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说:“除了她刚嫁过来时送我的衣服把我气到了,后来还真没有见她做过什么没有分寸的事情,到底是国公府里养出来的姑娘呢!”
边静玉示意鲁氏多说一点。
鲁氏便道:“就因为她很有分寸,我还想过,当初那衣服应当不是她故意要送的,估计是被身边亲近的人坑了,真以为我喜欢的就是那样的吧。她后来大约也知道衣服送错了,见着我时显出了几分尴尬。但我哪犯得着和她那样的年轻姑娘计较,反正我从不管承安院的事,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处着吧。”
边静玉道:“前些日子,大嫂送我一方云河砚,莫不就是在对我们示好?”
柳氏刚嫁进边家时,在认亲礼上送给边静玉的礼物是一套文房四宝,只是最普通的那种文房四宝而已,寓意不错,但真不值多少银子,比着边静玉平时惯用的文房四宝差了很多,边静玉没必要委屈自己,领了柳氏的心意,却把她送的礼物束之高阁了。但前些天是边静玉十七岁的生辰,柳氏忽然通过边嘉玉的手送了他一方云河砚。这种砚台不损毫、宜发墨,颇受文人学士青睐,是砚台中的珍品!
云河砚并非是光有钱就能弄到的!边静玉相信这方云河砚肯定是柳氏嫁妆中压箱底的好东西了。但是,她却拿出来送于他了。边嘉玉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边嘉玉道:“你嫂子说,你在读书一事上最有灵气,这东西就你配使。”他说这话时,语气是非常骄傲的,显然对妻子表现出来的大气非常满意。
鲁氏不以为意地说:“她在这府里待久了,就该看明白了,世子就是一个守成的性子,你和世子相辅相成,伯府才能更进一步,所以她这当嫂子的不该薄待你。哦,孙姨娘仗着在先夫人跟前伺候过,以为自己能在柳氏面前有点面子,柳氏却仿佛是极厌恶她的,很不待见她,连带着也不待见大姑娘。”
安平伯有两位姨娘,一位姓孙,生了大姑娘,一位姓周,生了二姑娘。孙姨娘是原配夫人的陪嫁丫鬟。周姨娘原本是安平伯的通房,后来慢慢提上来的。刚刚陪着鲁氏一起看布料的人就是周姨娘。
鲁氏又说:“若说柳氏厌恶孙姨娘是因为她不喜妾侍,可她对周姨娘和二姑娘又不错。我瞧着倒像是孙姨娘做了什么事得罪过她一样。有些人啊,天生就不聪明,这孙姨娘当初还想笼络了世子和我打擂台呢,也不想想她是个什么身份!伯爷能让世子和奴才秧子亲近么?伯爷恨不得能把世子捧上天!”
边静玉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平时多住在太学,偶尔会住在家里,轻易和柳氏碰不到面,就算是那种阖家团圆的时刻,他们男人坐一桌,女眷另起一桌,他也不会和柳氏有近距离的接触,因此他对于柳氏只有一个很刻板的印象,沉静稳重,应该是能叫安平伯满意的儿媳妇、能叫边嘉玉满意的妻子。
从鲁氏的话中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柳氏并不蠢,也不是那种会恣意妄为的人。这样一个人,她为什么要让心腹去雇人朝沈怡泼水?她甚至不应该和沈怡有交集!边静玉觉得,他是真想不出理由来。
“你今日怎么想起来要问这些了?”鲁氏问。
边静玉想了想,并没有瞒着,把宝来查出来的事情都对鲁氏说了。边静玉问:“我实在想不出大嫂到底想要做什么……有没有可能是那云苓自作主张?莫非云苓是被别人故意安插到大嫂跟前的探子?”
“不可能!柳氏若是连一个贴身丫鬟都拿捏不住,我就只当她是个蠢货了。”鲁氏说。
柳氏可能会被自己的父母坑,可能会被自己的堂姐妹坑,但绝对不会被一个贴身丫鬟坑。云苓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柳氏的手里捏着,她又自小跟着柳氏一块儿长大,没有勇气也没有动机背叛柳氏。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边静玉对着鲁氏露出了一抹略显孩子气的笑容。每当他对着鲁氏这样笑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撒娇了,鲁氏从来都吃他这一套。边静玉说:“娘,内院的事我肯定不方便插手,就劳烦您帮我盯着了。”
鲁氏得意地笑了起来,说:“别看我早就把管家权给你大嫂了,但在这府里,我若想要动点手脚,她肯定什么都发现不了。”不管柳氏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出手对付沈二,她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柳氏虽是柳家的姑娘,但她已经嫁到安平伯府做长子媳妇,那么她和安平伯府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从她对鲁氏、边静玉示好不难看出,她应当没有要害边静玉的意思。鲁氏便只是盯着她。
此时的边静玉还不知道,这一盯就是捡漏的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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