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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让人去拉他,却根本拉不住。
张峦语气复杂地说道:“由他去吧。”
他看得出,张秋池此举并非赌气,也不是有意做给他们看,只为全一个为人子的孝义而已。
这是个……好孩子。
苗姨娘受完罚之后,被送回了西院。宋氏有话,命她两日后便收拾行李动身去庄子上。
张秋池却一直跪在海棠居,迟迟不肯离去。
张眉寿走到他身边,说道:“大哥,你不必如此。父亲让你回去。”
张秋池闻声抬起头来看她。
灼人的阳光将少年原本干净白皙的脸庞晒得滚烫发红,嘴唇却苍白干裂。
张眉寿看着他额头上半凝固的血迹,递了帕子给他。
张秋池接过,却没有去擦拭,而是攥在手中,与她说道:“三妹,方才多谢你为姨娘说情。”
他的声音透着沙哑,有着别样的复杂。
张眉寿没有说话。
她说情并非出于怜悯。
“三妹,抱歉。”张秋池低下眸子。
他忽然想到许多,包括他的出生,似乎就是一个给人带来无数麻烦的错误。
他以往并非不知,但如今日这般切身体会,却是第一次。
张眉寿不知如何安慰他低沉的心情,只能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向前看。我曾听人说过,与其站在原地自怨自艾,倒不如昂首向前。想来,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张秋池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而后问道:“三妹是听谁说的?”
“嗯……听祖父说的。”
张秋池一愣之后,艰难地弯了弯干裂的嘴角。
张眉寿却想到了一个久远的画面。
有一回,她还在太子府里的时候,一个人躲在房里,倚在靠窗的椅子里,望着窗外的天抹着泪,却忘了是为什么了,但她清楚地记得祝又樘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笑吟吟地问:“宁可流泪望天,也不愿昂首向前,这是什么道理?”
她当时大约伤心又气极了,脱口回他:“是我的道理!不……是大多数人的道理!”
祝又樘鲜少见她那般大胆顶撞,却是一笑,点点头:“好,你有理。”
便站在她身边负手与她一同望天。
她记得,那时也正值盛夏。窗外的那丛芭蕉,格外地绿。
“所以,大哥且起来吧。”张眉寿伸出一只手去拉张秋池的胳膊:“有这工夫,不如放到更有用的事情上。”
这一次,张秋池没再坚持,随着她的搀扶站起了身。
“我相信姨娘绝无挑拨之意。若此事果真是她做的,也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三妹,我这么说,并非是为了姨娘开脱。所以,姨娘被罚,我并无异议。”张秋池往堂内看了一眼,道:“我这幅样子,便不进去了,你代我转达父亲母亲——我一定会将此事前因后果查明。”
他固然受到了冲击,却从来不是消极之人。
见张眉寿点了头,张秋池才转身离去。
跪得太久,少年人走起路来脚步略有些僵硬缓慢。
阳光下,他被汗水浸湿透的衣袍紧紧贴在后背。
张眉寿看着他的背影,却生出一种钦佩来。
张秋池生来不受待见,想来听到的奚落和讽刺不会少,但他却能保留一份赤子之心,从不抱怨,孝义分明且明判是非,这真的极难得。
上一世……真的是可惜了。
张眉寿转身之际,屋子里忽然传来赵姑姑的惊呼声。
“二太太,您这是作何?万万使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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