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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牛爱花也不知道发酵了多少面,一天到晚蒸馒头,她吃馒头的时候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专门给放学的孩子们看见。
大家看见又香又大的馒头都忍不住流口水,本来一群人高高兴兴吵吵闹闹的,结果见到馒头都变得鸦雀无声。
牛爱花这时候就会招呼小五过去,说道:“儿子啊,来来来,妈这还有个馒头给你吃。”
小五刚下嘴咬一口,牛爱花就问道:“香不香?”
“香。”小五点头说道。
“大声点!”牛爱花掐着小五的屁股说。
“哎哟喂我滴个乖乖~香咧!”小五龇牙咧嘴地喊道。
母亲听到孩子们的叫声从院子里出来,见我正站在旁边看着小五吃馒头,就招呼我回家。
我说道:“妈,我也想吃馒头。”
“吃什么馒头,家家户户都不吃馒头就她牛爱花家吃馒头,她吃的是倒头饭。”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拉我回家。
“什么是倒头饭?”我问道。
“就是死人吃的饭,这牛爱花离死不远了。”
母亲无比厌恶牛爱花,不知何时凡是讲到牛爱花的话题就会变得刻薄起来。
那时的北平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尤其是一些没种地的手艺人。
挑粪的南城北城走一趟还有口赏钱买饭,拉车的绕着胡同跑一圈也能得个大子儿买张饼糊糊嘴,就连在茶馆里说书的先生磨了半晌嘴皮也有听客请他吃顿一菜一汤的扮干饭。
唯独梨园行在这年头是最不景气的手艺行。
无论是说书的卖唱的,还是打竹板街头拍板砖的,都是贴近老百姓生活的下九流的人干的营生,你路过了看看又不收钱,赏一块铜板或者一张毛票都没人嫌少,可梨园唱京戏的却不同。
戏楼子里听戏的要卖个座的钱,包场的要包场费,请角儿的要排场钱,点戏让角儿唱的要点戏金,到后台和名角儿喝茶聊人生的没个几十上百袁大头怕是连鞋跟儿都见不着。
可这年头,喝口水都能勉强假装饱一天,谁还有那个闲钱去听戏?就算有,也不能总指望着一两个金主的赏钱,一个戏班子一天下来的消耗可不止一个袁大头,大米要吃,面疙瘩汤要喝,衣服要穿,方方面面儿的都是钱。
因此梨园行的戏班子沦为江湖卖艺的戏班子,把只有高雅人才有福听得到的戏,唱到了各乡各村。
更让梨园子弟受不了的就是,唱戏的途中一批又一批村民离场,留下来的也不过是看着他们花里胡哨的脸谱和花里胡哨的衣服,图个新鲜。
龙师傅为了养活梨园戏班子的孩子们,自然是挨个村子演出,但结果往往是收获甚微,他们这样手艺不是跑江湖的。跑江湖的靠的是花样绝活,说是刀口舔血也不为过,而梨园行的戏说白了就是普通人压根听不懂看不明不白的戏。
一场戏演下来能打赏铜板的寥寥无几,赏的纸钞加起来都不够吃一顿饭的,第二天早晨龙师傅和关师傅让胡小猛领着一帮师弟,手里端着倒扣的铜锣挨家挨户讨粮食,近乎是十家有九家轰他们走。
直到梨园行的巡演来到了浅塘镇旁边的大窑村。
大窑村在三里屯往北的方向,就是附近几个村子唯一一个有澡堂的村子,靠近废弃煤矿厂,江生有一天夜里偷偷挖煤去的村子。
大窑村是相对其它村子比较富裕的村落,关师傅在带着徒弟们去演戏时就打听过,不仅是大窑村的地主喜欢听戏,开澡堂的富户也喜欢听戏,以前梨园行演出时也到戏楼子里捧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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