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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束脩一年就是十二吊,然后加上书本笔墨,就是近二十吊。再两年,贵吉也入了学,那么三个孩子一年的学费就要三十吊钱。
三十吊钱,他城里的宅子也就这个价了。
“当家的,”郭氏走过来挨着李满仓坐下:“你看,家里去岁秋天收的两百多斤棉花,到现在还没摘出皮棉来。”
“而且,先前家里养猪打草都还有贵雨和贵祥两个相帮着。”
“今年两个孩子正月十八就要到城里上学去了。这便不似先前在村里学堂,每天只念半天书。家里的忙是一点也帮不上。”
李满仓想说他可以帮着打草,但转想起开年后地里的活计都得他来做,以及往后早晚他还要进城接送孩子上下学,便只能沉默——家里这许多活计原来有三房人分担,如今活计不减,劳作的却只他公母俩,郭氏能撑到现在,也已是尽力。
去岁秋收,郭氏就因为忙家务而无法下地干活,以致还要劳烦他爹李高地跟他一起打稻。
难道说,李满仓想,今年两收,他还要拖累他爹跟他一起打稻抢收吗?
思索良久,李满仓方道:“这事等我和爹商量了再说。”
“嗳,你和爹好好说。”
郭氏说完心里的话,很快便睡了。李满仓却更睡不着了——一年少了近六吊钱的收入,他得寻思从何处弥补。
想得正出神,李满仓忽然听到女人的哭嚎。
“夫啊……夫啊……夫啊……”
起初哭声隐隐约约,让李满仓以为自己是幻听,但随着哭声越来越清晰,以及背后嘈杂的人声,李满仓腾地自炕上坐起身——外面出事了!
“满仓,满仓!”李高地听外面的动静,也隔着房唤他。
“嗳!”李满仓一边答应一边穿衣裳:“爹,我门口看看就来!”
套好棉裤,裹上棉袄,蹬着毛窝,李满仓小跑出了堂屋。天色已晚,李满仓不敢轻易开门。故而他先把耳朵贴到大门上倾听。
“夫啊——你咋就这么去了?夫啊,这往后的日子可叫我咋过啊?”
“夫啊——”
哭喊声中还夹杂着混乱的脚步声,显见得外面有不少人。
李满仓不知道到底发生啥事。他努力地倾听并分辨女人的声音,直待听出声音不似钱氏,也不似族里血亲中的任何人,方才舒了一口长气。
不管什么事,李满仓想:不是家里人和族人,就好。
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李满仓悄没声息地探头往外面大路上瞧看。
正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圆亮得吓人。李满仓很轻易地瞧到村里大路上踢踢踏踏走着的十来个人中拥着两块门板,其中一块门板上躺着一个人,另一块则坐着一个人。
哭喊的就是那个坐着的女人。女人披头散发,惨白的月光下也看不出她本来的样貌。
这躺着的人,是死了?李满仓心里一跳。
睁大眼睛,李满仓努力辨认,然后方认出打头走的几个都是村里喜热闹的年青后生,其中,竟还有二伯家的孙子李贵银。
贵银怎么也在?李满仓心里正自狐疑,便见到前面二伯家的大门闪出了李贵银的哥哥李贵金。
“贵银,”李贵金叫道:“你还要去哪儿?”
李贵银听到声响,回头见是他哥,便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方离开人群走了过来。
“哥,”李贵银小声道:“你别吵吵!”
“你去哪儿了?”李贵金指着往后村的哭声和人群问道:“这是咋回事?”
“咳,”李贵银小声道:“哥,晚饭后我想进城看花灯。结果走到城门口才知道东街上灯踩死人了。”
“当时我就想回来。不想瞧到咱们村的钟荣被人给抬出来。回村叫不到车,我就帮忙给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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