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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太阳疲于奔命,撑不住了,就要掉地上了,但它还是那么圆,那么执着,光芒四射,虽然它偏执于一隅,我们不需要仰视,不需要平视,甚至可以俯视,抬抬脚,可以踢它,心就骤然失落了,千万年来,它亘古不变,做太阳,把光明和温暖以及喷发的灼热留在人间,生而为人,何其之幸?有何理由践踏生命?那是牲口,或者说是人中的牲口,现在他象一丝烟半缕风消失了,但他留给这个世界的罪恶,罄竹难书,洗刷不掉,那代人经历的阵痛,带着痉挛,永远存在我的记忆里,它支撑我写作《青涩》与《油腻》。
太阳沉沦,是为了更好地升腾,这个时间,正是欲望上扬时刻,烟火气漫卷,渲染着升腾的欲望,胡德禄食堂,坐落在三木公社大院外,半官半民,官家招牌,民人经营,所有上缴收入那部分全砸里头,公社里还要往里掏贴些,要不然,开支不够,猴年欠帐,马月补上,胡德禄油腻,经多见广,供销社、铁业社、搬运站、粮管所这些公社机构,哪一年都得在胡德禄这儿挂帐,年底结一部分,欠一部分,来年再续,驴打滚的帐,永远也算不清,食堂有个门恼,进去有个院,院里有一排房子,房前种着竹子和梅花,梅后就是一年四季的杂花,胡德禄四十岁上下,烧得一手淮扬菜,红烧羊肉、酸菜鱼堪称一绝,后槽坊酒是必备注的,远超钟吾大曲。
驴车晃进院里,李宜忠就扯开嗓门,象敲响铜钟,“胡师傅,在吗?”
“哟,李队长,嗓门够大,他在,在后厨那里,桂花,上龙井!”胡德禄的女人穿着件有些褪色的旗袍,摇把芭扇。
桂花是她的养女,十多岁,上着学,抽空帮忙,一脸青涩稚嫩渣子,羞怯看着陌生人,头垂着,她的声音隔窗传出,“知道啦!”
“卸驴,赶圈里!拉甚神物?”
“棉籽饼!”李宜忠就站在竹子下,扎好车。
“两车多重?”女人吴霞多事。
“五千整!”李宜忠神经哆嗦一下。
“有那么重?”女人挖墙角。
“实在货!”
刘长根一脸惊愕,正在插话,女人晃着腚就进去了。
贾福生笑了,谎言漏洞百出,“人心就是秤啊!”然后,伸出仨指头。
李宜忠忙挡在刘长根脸前,抓牢贾的手,“你先进去!我和福生谈点儿事!还愣着干啥?点菜,上酒,你们都累了,先点两荤一素!”
“好嘞!”刘长根进去了。
“你狗日要做甚?”附在他耳根,硬塞二十块钱给贾福生,“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有好处一样不把你落下,能成不?”
“能!你狗日心是煤炭做的,咋这么黑?”
“我不这样,你们喝西北风?锅里有,你这碗里不就有了?贾云苍要来,我没同意,他算哪根葱?有好处,我们一起,懂了吗?贾书记那儿,老梁头那儿,哪尊大神那儿我不得顶礼膜拜?知道就行啦!这几千斤东西,只有咱贾家沟独有?凭啥独享嘞?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懂没?我们兄弟结盟,天下无双!”
贾福生如此笑纳。
月牙儿透着风情,星星如同爆米花炸裂,酒有钩子,更有劲,它在人肚子里摇晃,象妖怪,让人醉醉迷迷,跌跌撞撞,酒后李宜忠和贾福生称兄道弟,揽着贾的肩头走出来,“长根,你小子一直和老子过不去,我不和你计较,咱姓外人不外,石云生再好,他请你喝……喝……喝是喝过酒没?你小子保……保错……人了,跟着我混,保准你们……呜啦……”好容易吃进去,喝进去,就这么轻易吐出来,“呜啦啦……”他推开贾福生,像狗一样沁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现实报呀!”刘长根拍手称快。
胡德禄看着他们,站在台阶上,一脸冷嘲热讽。
“长根,套驴,走!”
“他醉得象狗,能走吗?”
“不能走也得走!”贾福生知道这时得站出来,要不然,全露馅。
“他的车呢?”
“扔我车上!”
“火……火车不是……推;牛皮……就是……就是吹!~不!不对!福是福生,那……那句……狗是狗日话,怎……怎是……怎么……说?”
“都醉成这样,还……?”
“放是放屁!老……老子……没是………没醉!哈哈哈……到家接……接着喝……喝……”
车子在月光里呻吟,杭育杭育,李宜忠站不住了,顺着贾福生肩膀头滑下来,象一滩稀泥,千呼万唤,躺地就睡,不省人事。
“怎办?”刘长根“吁~吁吁~”勒住绳。
“抬撂车上!”两个抬死尸一样,把沉睡的李宜忠丢棉籽饼上,顺路往下晃,月光如水,洗不白灵魂深处的肮脏,车子还没动起来,李宜忠在棉籽饼上,已经鼾声如雷。
“狗日的,逮到不要钱的猫尿喝这么多,喝得多留不住,全倒出来,睡得这么瓷实!”刘长根骂着,“我们把棉籽饼拉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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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大粪池边!说不定我们还没拉到,他就醒了!”贾福声牵着小驴,一声轻吆,车子动起来。
“贾福生,你给我说实话:你我车里,棉籽饼一共有多少?可有五千斤?”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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