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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节的天儿,一会晴一会雨,比孩儿的脸还变得快。
天亮的时候,太阳金灿灿的挂在天际,如火山爆发的熔浆,把天地间笼罩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公鸡叫、兵戈起,金州城在经历了一番变故之后,再一次迎来了新一轮战事的开始,民众涌动的热情被火辣辣的太阳一灼,情绪沸腾着再难平息。
又要开战了!
南荣这次要主动北上了!
珒国王爷完颜修被掳,萧乾明日北征,珒国要完蛋了!
各种各样的传闻充斥在金州这座不大的城池里,也传入了城外的南荣大营。大军即将开拔,营里忙碌,却不显杂乱。每个将士各司其职,准备着行程,并没有人发现今儿他们一向仙风高华的大帅有什么不同。
可眼儿精的人,到底不一样。
从薛昉、宋骜、迟重到四大侍卫,个个都了解他的性子。从他策马入大营开始,几个人见着他,能躲就躲,躲不过的都不敢轻易出声。他们都闻见了风动草动,今儿凌晨墨九一个人独自从他房里气咻咻出来,独自回了她的香闺就寝——从入金州,这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吵架了?闹别扭了?谈崩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他几个来说,都是“人间地狱”,就怕被墨九抛弃了萧乾大发雷霆,找他们的事儿。可他照常做事,看军报、睇沙盘、督促将校们做事,再三核实行军路线,他平静得有些诡异。
另一头,墨九睡到日晒三岗才起身,梳妆打扮得比往常精细了几分,裙裾钗环,薄施粉黛,那叫一个光鲜亮丽。精神头儿十足的出门儿,她谁也不爱搭理,就邀了与宋熹一人去吃喝玩乐。
金州城虽经了大战,可到底是边陲重镇,精美的吃食、独有的风味自然也不缺。加上有宋熹相伴,两个人志同道合的食友在一起,她的样子,那叫一个轻松自在,嘚瑟愉快、神采飞扬……
两个弃车步行,一上午的时间几乎逛遍了金州。
这个金州,与墨九见过的任何一座城镇都不同。它原是南荣的土地,被珒人占领多年,所以在南荣原有风土人情的基础上,又融入了一些珒国的特色,不谈国家荣辱,这样的金州美食,是别具一格的,也是让墨九心满意足的。
今儿恰趁金州大热,一片暑气覆盖之下的金州,城墙巍峨高耸,城楼下的民众都在观望南荣大兵的盛事,济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南荣大军次日开拔,震动了整个金州城,热气熏人的风中,似乎都卷入了一层浓浓的硝烟味儿。
墨九与宋熹混迹在人群里,只当几个远远缀在背后的侍卫不存在。她微笑着吃糖、吃饼、吃茶、吃酒、吃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小吃,宋熹耐心相伴,偶尔与她讨论几句美食的看法,把她逗得乐不可支。
这般玩耍着,等她的胃都抗议了,终于结束了吃货之旅。
“没有想到啊,你没带我吃遍临安城,却把金州城吃遍了……”
想到当初在楚州萧府里许下的承诺,宋熹脸上浮起暖暖的微笑。
“只要九儿愿意,临安又有何不可?”
“哈哈!”墨九笑道:“等回临安,继续。”
“你说了算!”宋熹的样子,也很轻松。
脱下帝王的战袍,像寻常百姓那般生活,食遍人间烟火,他似乎也很享受。墨九观察他片刻,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人群,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耐烦在人群里挤夹烧饼了。
“东寂!”她指着高高的城楼问宋熹,“我们可以去上面看吗?”
城楼的朵墙上面,都有南荣禁军在把守。加之又是战时,是严格禁止百姓上去的。但这样的事儿难不到宋熹,他闻言微微一笑,回头朝贴身太监李福使了一个眼色,李福那货鞠了鞠身子,三两步挤上前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腻歪着一脸的笑。
“公子,姑娘,请!”
台阶被烈火烤得,鞋子踩上去,都有些烫脚。
墨九在民众诧异与惊艳的目光里,与宋熹一前一后沿着台阶上了城楼,一起站在金州大门的朵墙处,看城外蚂蚁一般涌动的禁军将士,看旌旗战车,看战马金戈,目光猛地一眯。
艳阳如炽,她在这里吹暖风,萧乾这会儿又在做什么?她其实是想与他并肩策马,一同驰骋在这苍茫大地上的。不论成败,她都不怕,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此刻,他继续走在他选择的道路上,而她只能站在他背后的温室里……看他马蹄铿铿,踏破汉水,北征而去。
眼眶忽的一热,她揉了揉眼。
“怎么了?”宋熹低头睨她,扶住她的肩膀,“心里难受了?”
墨九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手,侧着身子轻轻一笑,“城头风还挺大,刚上来就迷了眼。”
“我看看?”
“不用,揉揉就好。”
她说得很轻松,就像真的没有难过一样。宋熹俊逸的面上闪过刹那的不舍,心里默默一叹,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住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微风,柔和的声音也散在那风中,落入她的耳际。
“这里没有旁人,你想哭就哭,我不会笑话你。”
淡淡瞥他一眼,墨九“噗哧”乐了,傲然地昂起下巴,“我为什么要哭?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哄着我,骗着我,为了我的安全也算煞费苦心了,我不是应当开心才对吗?”
这姑娘很干脆,不喜欢打肚腹官司,尤其对宋熹,她几乎从不隐瞒心迹。
可听她这样直言不讳,宋熹却微微一怔。
迎着烈日灼人的光线,他微眯着眼静静看她片刻,轻声问:“为什么你生他的气,却不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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