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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眼弯弯:“谢谢你。”
藏生半透明的身影好像因为没有消失这点事很是惊喜,四散的光点似乎都夹杂着快乐的意味,他往前飘了几步后忽然转头,发光的发丝悬浮在他的脸颊边。
他向不夜侯发出诚恳的邀请: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
藏生带着不夜侯来到了产科,这是整所医院里生机最浓郁的地方。
他说要告别的小朋友,是一个躺在培育箱里的婴儿,隔着一层玻璃,藏生悬浮在她身侧,浅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婴儿睁着一双眼睛,手臂挥舞着,嘴里咿咿呀呀,仿佛是真的在回应他。
“这个小朋友很健康,今天就要出院了。”藏生的手穿透玻璃,和她碰了碰指尖,“她刚出生的时候,浑身皱巴巴的,哭声特别洪亮。”
浅白夹金的光点从藏生指尖溢散到她身上,婴儿的瞳孔里空无一物,映不出他的身影。
他并不在意。
他送别每一个从这里诞生的孩子,给予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小朋友,无病无灾,好好长大呀。”
第92章
除了不夜侯,没人能听到他真挚的祝福,那些浅白夹金的光点绕着小婴儿飞了一圈后,没入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的小胳膊小腿好像变得更有力了,咿咿呀呀的婴语响得更欢。
忽然有双手伸过来,打开了育婴箱上的盖子,护士将婴儿从育婴箱里抱起。
她戴着口罩,但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却盈满了笑意:“又是个很健康活泼的孩子啊!”
婴儿的父母从护士手里接过他们爱的结晶,妈妈亲在婴儿有点胖嘟嘟的脸上:“宝贝走!我们回家啦!”
产妇和孩子都平安健康,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确认没有问题后,她们就准备出院了。
小声而欢快的语调从育婴箱附近一直到门口,让听到的人仿佛都对这样的幸福感同身受。
这所医院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和生命要走到尽头的人,他们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唯有此处,是新生命的诞生,是起点,是幸福,也是唯一一处不同的亮色。
“遗憾吗?”
藏生忽然听到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欸?”他微微侧过头,白色的睫毛像是欲坠的蝶翼,“遗憾?”
“因为没人看得见我吗?”他想了想,然后又笑起来,“有一点。”
他在医院里游荡了十八年,见过生生死死,告别过很多诞生的孩子,送走过许多生命停滞的病人。
此处生,彼处死。
生与死,俱别离。
他说:“我已经习惯了。”
不夜侯静静地看着他,半透明的藏生,有一颗罕见的赤子之心。
他想到那本《成精猜想》,藏生的身份,好像在此时已经呼之欲出———
他是这所医院的灵。
无数人求生的欲望与执念凝聚到这所不过建立百余年的医院上,造就出了他。
凡物生灵。
“不要用这么难过的眼神看我啊……”藏生忽然倾身戳了戳不夜侯的脸颊,让他的嘴角向上扬,“我是仁心医院的灵,这都是我该做的。”
如果医院的墙壁能够记录,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中,墙壁所能听到的祈祷与哭泣,大约胜过任何一座教堂、任何一间寺庙。
生与死的鸿沟前,生命脆弱得就像浮游或泡沫。
在藏生眼中,他唯一的朋友没有因为他戳他脸颊的动作而笑起来,他镜片后的眼睛里好像承载着许多东西,厚重、压抑、好像他整个人都被困住,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藏生不懂,可他却为他的朋友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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