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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在葛容钦眼中如同玩笑的阱室,突然涌起无边的寒意,一句接着一句的拷问,他此生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沉默良久,葛容钦缓过来些许,手脚仍有些发麻。
他嘲弄地哼笑,反唇相讥:“你竟然也知道?那又是谁,用些奇技淫巧迷惑君主,大肆挥霍耗费国力,极尽奢华之势,建造宫殿陵寝?”
先帝在时,大兴土木,谈何休养生息?以至于十多年来国力恢复缓慢,徒有表象,内里虚空孱弱不堪。这便是他对工匠不屑的源头,京内营造宫殿动辄耗时三五年,资费数百万两,华而不实,掏空了国库,于国祚毫无益处。
班贺无意辩解,这样的偏见并非三言两语可以改变,即便决策者是皇帝,也注定要由他们承担骂名,他只是坚定将自己要说的话继续说完。
“真正令淳王不安的,是武将青黄不接。昔日名将繁如星斗,却在日渐式微,而今能扛得起那一盏纛旗的,屈指可数。”
“殿下威名赫赫,震慑疆野,蛮夷不敢进犯。可三千里边疆,也不过一个淳王而已。”
“都虞侯若有心尽忠,做什么都不如亲自前去支援。”
他的言辞越来越犀利,葛容钦的情绪到达一个临界点,反而趋于平静,沉静地看着他,眼中阴晴不定。
抛去所有偏见,他说得一点不错。
班贺从袖中取出那块属于葛容钦的牙牌,放在地上,并起两指,透过缝隙推了进去:“既然都虞侯有闲暇等待,想必淳王还没有下定决心召见在下。若是王爷做好决定……”
班贺抬眸,仿佛收容了室内仅剩的光,亮得夺目——
“让他自己来见我。”
走出班房两条街,吕仲良还未回神,直到街边传来竹杠被重重一敲的声响,这才倒吸一口气,看向身旁背着手的班贺。
吕仲良不敢置信:“你怎么敢,叫淳王来见你?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班贺笑道:“不来正好,那我不就自由了。”
吕仲良皱眉:“万一他来了呢?”
班贺道:“还能怎么办,来了就见。”
吕仲良眉头皱得更紧:“他来了你能和他说什么!”
班贺停下脚步,感慨地拍了拍吕仲良的肩,一脸与有荣焉。
“吕大人抬举了,班某在吕大人心中竟然如此有面子,能让一位王爷屈尊降临。”
吕仲良拿下他的手,吹胡子瞪眼:“就你方才一通大放厥词,依我看,等着被人抓走吧。”
班贺双手一抱,伸到吕仲良眼前:“到了那时,我自拱手而降。”
真是张口就来!吕仲良晦气地挡开他的手,一甩袖子,将他扔在大街上,步伐飞快。
收回牙牌的葛容钦当夜便亮明身份,知县哭丧着脸把他从班房里放出来,佝着腰两股战战,三句里倒有两句是乞求原谅的。
葛容钦不愿多在那小官身上浪费口舌,并不理会,趁夜离开得悄无声息,就连杨典史都没能发现他的行踪。查看时,城外等候的人马已不在原处,似乎是撤离了。
班贺时不时前往乌泽乡,与谢缘客共同商议工程相关事宜,施工的木匠对图纸有任何不解,他都会详尽讲解。直到亲眼见证机器运转,开凿深井步入正轨,他才放心,减少去往乌泽乡的次数。
这几次,都有陆旋陪班贺一同前往,他仍是不放心,总觉得还有人暗中跟着。班贺虽然不甚在乎,但接受了他的好意。
好友相见的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谢缘客百般不舍,每每班贺要动身返回玉成县,他都要挽留班贺一同吃过晚饭再走。班贺心中清楚,一旦离开再见不知会是何时,顺势应承下来,没有推辞。
这在陆旋看来,班贺就是个事事迁就的老好人,稍微多说两句,就能妥协。他似乎向来如此,多数时候都在为他人考虑。
吃过晚饭再从乌泽乡返回,天幕已完全被遮蔽,院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阿毛早已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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