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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中,杜楠听到他妈温柔的对他道:
“不用紧张,那是杏郎,你阿公阿婆今天送你的,装在盒子里亲手交到你怀里的那个有些像人参的树枝,想起来了没?”
妈妈的声音很温柔,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很久很久以前的小时候——
他爸不算能干,从有记忆里,他家的生计就是他妈在抗,所以杜楠印象里的母亲永远是坚硬的,光是坚韧还不足以形容他妈,他妈更像一块石头,坚实,稳固,用自己的身体将他和他爸头顶的天空一点一点稳稳撑了起来,不高,却可以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这也是外面的人对他妈的印象,只是只有杜楠知道他妈温柔的一面,每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妈妈总是温柔的对他说话,给他讲故事,讲外面的事情,告诉他不要害怕,还会告诉他她自己的各种打算。
那实在是一段温柔的回忆。
那回忆太令人怀念,加上母亲一下一下拍着自己脊背的手太轻柔,杜楠的眼泪一点一点止住了。
“这是这里的习俗,你去过外面,应该注意到这里家家户户都有杏树吧?虽然也叫杏树,不过这里的杏树和我们那里的还是有点不太一样,呵呵,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路过的一户人家家里就有杏树,他们家的杏树开花的时候可美了,这也是我那辈子见过的唯一一棵杏树,毕竟那个时候开始,植物就开始稀少了……”
他妈提到了上辈子的事,还是他妈小时候的事,这话题虽然跑题了一些不过却吸引了杜楠的注意力,以至于接下来他毫无反抗的被他爸擦干净了脸,洗干净了屁股,换了新的尿布,最后还擦了点他爸妈的面脂,香喷喷的被他妈抱在怀里,就像上辈子的小时候那样,他妈开始给他讲故事了。
“这里的杏树可不是普通的杏树,唔……我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这里的杏树是有灵的,它们喜欢照顾小孩子。”
“我小时候也有一棵杏郎,就在外头,你见过咱们家的杏树吧,是不是很粗?你仔细看过没有?那其实不是一棵杏树,而是好多棵,我和你爸还有你奶的杏郎都在那里,所有人的树抱成团,这才成了那样一棵粗壮的杏树。”
“你的杏郎刚刚种下去,它还小,你也还小,它要照顾你,短时间也不会融入咱家的杏树。平日里你醒来的时候它会在你旁边照顾你,你睡着的时候它就会回到院子里,把根扎入泥土休息。
在这儿啊,一旦有孩子出生,孩子父亲的娘家就要从自家的杏树上选一株最合适的枝,从那孩子出生之日起便埋在土里认真栽培,在孩子百日前请专人挖出来施以术法,然后在百日宴上送给那孩子,这便是你收到的杏郎了。”
“所谓杏郎,就是这里人们请来照顾孩子的树灵保姆,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杏郎对人们的陪伴却远胜于保姆,这儿的人一辈子只会有一位杏郎,而一位杏郎一辈子也只会有一位小主人,等到小主人不需要它的照顾的时候,它就会走到小主人家的院子里,扎根进去,这一回,它的根就不会□□了,它会长成大树,永远长在小主人的家里,等到小主人家再有小主人的时候,或许某一天,它的某根枝条被选中,成了新的杏郎……”
母亲讲述的事情让杜楠听得入了迷,好不容易才从那仿佛故事一般的叙述中拔出心神,将脸从母亲怀里抬起,下一秒,杜楠的眼睛对上了床边的两条树枝。
黑色的,湿润的,还带着擦得没太干净的黑土。
仔细看,那不是树枝,更像是两道根须,树的根须,比较细嫩的那种,而在这根须之上又有许多更细的根须,最细的看着比他如今的胎毛还要细。
这就是之前吓到他的那些细细的丝线一样的东西了吧?杜楠冷静地品评道。
仔细想,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就被吓成那样了,是过了好几天太平生活忘了上辈子的经历了?还是重生以后身体太稚嫩了?
又或者两者都不是,是他怕这几天的经历是个梦,梦醒了,他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回到之前那个世界去了——
杜楠没有继续分析下去。
他转而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两条树枝上。
单看那两条树枝还好,就在他的注视下,那两条树枝之间又冒出一根枝条来,略粗一点,看着像是一段被撅断了的树枝,然后这树枝又顽强的重新长出来一点,刚好覆盖了断枝的部分,稍微细一点,这个……用个可能有点恐怖的形容词来描述的话,这新冒出来的部分看着就像是一截脖子。
没长头的脖子。
没办法,不知道是不是“杏郎”这个名词儿让他有了一种这是个“人”的念头,又或者是这杏郎的工作职能——保姆或者家人,如今他越看越觉得那搭在床边的两根枝条就像两只手,如果那两根枝条是手的话,那手中间冒出来的部分应该就是头吧?
好吧,这家伙没头。
“杏郎”都是长这样的?这里的大人们是习以为常了才觉得没什么吧,也得亏这些“杏郎”照顾的都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真要是稍微大一点的小孩子,特别是那些被大人吓过、听过一些鬼故事的孩子,第一次见到这“杏郎”的话……
杜楠觉得自己的反应应该不算过分。
吸了吸鼻子,杜楠向床边的“杏郎”伸出手。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哪怕手劲还不稳,他的控制力还是超过真正的小孩子,杜楠只是将自己的手搭在杏郎的手上,搭着就不动了。
然后,他就看着那杏郎的枝条先是一动不动了半天,稍后微微颤抖了一下,最后那些根须忽然全都翻上来,将他的手包住了。
那杏郎先是包住杜楠的两只小胖手,大概是见杜楠没有反抗的意思,过了大概一分钟吧,杜楠看到更多的根须从床下面爬上来,蔓延到自己身上,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些根须包裹着拖了下去,像是被五花大绑,又像是被系了个多点安全带,他最终被摆了个斜坐的姿势躺在了一个枝条编织的椅子上。
呃……这是可以自动定义形态的婴儿椅?杜楠低头四下看看。不过——
看看自己已经踩在地板上的白胖脚丫,又看看那些在自己脚丫的对比下显得格外细小的根须,又感受到自己身下不停地颤抖……不会说话,杜楠叹了口气。
还是杜楠他妈替杜楠说出了心里话。
“抱歉呐,这位杏郎,咱们家的娃太……太壮了,你可能会比较辛苦一点。”
看着几乎撑不住散架的杏郎以及坐在杏郎上一副生无可恋表情的小婴儿,杜妈最终还是没忍住,她和杜爸一起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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