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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人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病房号,又探头往里一看,指着杨铁头邻床的老人家说,“我找这家伙,差点以为我走错了。”
邻床的老人家从鼻子里冷嗤一声,不屑得很,显然是认识的。
方晨雨把人请进屋。老人一脸慈祥地接过,自发地给方晨雨介绍:“我呢,姓刘,和这家伙认识大半辈子了,他从来没给我一个好脸色看。他这个人啊,脾气臭,对谁都这样,连他老婆儿子都受不了他,这不,病了都没个人在身边伺候。你们是今天住进来的?”
方晨雨点头。
刘老说:“我猜这家伙肯定连自我介绍都给一句。这家伙姓何,早些年呢,是当兵的,脾气横得很,闯出了点名堂,后来当了官儿,还是当兵时那臭脾气,吃不开了,受气!他一气之下就砸了铁饭碗,闹得和家里也不亲,可怜得很。”
方晨雨听说何老也当过兵,白天生的气倒是消了不少。怪不得这何老的老婆儿子不理他,嘴巴太坏了!方晨雨给刘老倒了杯茶。
刘老笑眯起眼,接过方晨雨手里的茶,嘴里又调侃起何老来:“老何你看看人家的孙女,再看看你自己的,愁不愁。”
何老不理他。
方晨雨没说话,她注意自己腕上的镯子又在发烫。有了上一回的经验,方晨雨悄悄看了一圈,看有没有像佛珠一样发光的东西,她的视线落在刘老的扳指上后一下子凝住了。那是个羊脂玉扳指,外形丰润而有光泽,线条优美漂亮。这东西看起来就很贵。
方晨雨心头一跳。
难道这镯子会发烫是因为她碰上了值钱的东西?当她碰到值钱的东西时,她腕上的镯子会发烫,那东西会发亮?方晨雨在心里对比着两次看见的光晕。
裴文静爷爷那串佛珠的光晕要亮一些。
刘老拇指上的扳指要黯淡一些。
方晨雨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一定是因为手术费!方晨雨收起自己脑子里奇异的想法,竖起耳朵听刘老和何老说话。其实主要是何老在听,刘老在说。聊了一会儿,刘老忽然询问:“老何你现在能下地不,能不能去帮我掌掌眼?”
何老耷拉着眼皮,不理刘老。
“不就说了你几句,别那么小气。”刘老说,“你要是能帮我切出好东西,我给你这个数。”刘老朝何老竖起五个手指。
“五千就想让我帮你,你做什么白日梦?”何老撇撇唇,闭目养神。
五千!
方晨雨心头猛跳。她忍不住看向刘老,开口问:“刘爷爷,你明天准备去做什么呀?”
刘老对上方晨雨乌溜溜的眼睛,觉得这小姑娘讨喜,免不了多说了几句:“我明天去做的是,通俗点来说叫赌石,这边这两年才兴起来的。一般是缅甸那边运来的毛料。所谓的毛料是指里面可能藏着翡翠的石头,价钱不一,全凭运气,买下石头一刀切下去,有可能花一百块切出价值几万甚至几十万的翡翠,也有可能花几万块买了块石头——所以叫赌石,这行当里有句行话叫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钱不钱的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个赌字有趣。”
赌石!
方晨雨心脏多跳了两拍。她追问:“刘爷爷您明天要去玩这个吗?”
“对,这不是想找老何去给我掌眼吗?他眼光准得很,总能切出好东西来。”刘老奇道,“怎么?小姑娘你也有兴趣?”
方晨雨还没接话,一直没开口的杨铁头发话了:“小姑娘家家的,问这些做什么,卷子做完了?”杨铁头最讨厌的就是赌字,杨家祖上也算阔绰过,到他爷爷这一代就是因为赌字把钱都败光了。更别提他们邻居刚出了个杀了自己老婆的赌鬼。
方晨雨不敢吭声了。
刘老也觉得自己对小女孩说什么赌不赌的不太好,见何老又没有答应的意思,和何老多聊了几句就跑了。
方晨雨晚上躺在陪护病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刘老说的东西,最后来来回回地想着那句行话: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她需要钱。
要是李奶奶给的镯子……真的有用呢?
方晨雨惦记着赌石的事,口上答应了,却没回镇上。她在医院大门前转悠了一圈,找了几个在附近停歇的出租车司机问关于赌石的事。
出租车司机每天在市区打转、和形形□□的乘客交流,对省城的情况比较了解,虽然有的没听过赌石,有的不想理会不坐车的方晨雨,但也有愿意告诉方晨雨一些消息的。
“南城今天有一批毛料要切。”司机大叔对这个显然很有研究,“每次有缅甸的毛料过来我也会去看看,我不指着能赚大钱,就想给我女儿弄一块好东西当嫁妆。小姑娘,你也想玩?”
“我没有钱。”方晨雨在外很谨慎,“我听人说起这个,想去看看。是在南城哪个地方呢?”
“就是南城平阳广场那边。”司机大叔说,“你真想去的话,坐216路公交到平阳广场站下车应该能找到。”
方晨雨朝司机大叔道谢,抱着书包到公交站等车。天放晴了,天空蓝蓝的,方晨雨深吸一口气,在216路公交到站时挤上车。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车上大多是上班族和学生。
方晨雨上车后已经没有位置,跟着后面上来的人一起站着,抓紧吊环摇摇晃晃一路,直至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了车,方晨雨才听到车上的广播报出“平阳广场站”。
方晨雨下车一看,好多人!这边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有人在广场中心的舞台上拿着话筒喊着什么。方晨雨看着人来人往的广场,不知该往哪里去找赌石的地方。正迷茫着,一把声音在方晨雨背后响起:“小丫头,我劝你还是别找了。”
方晨雨一愣,回过头一看,居然是住杨铁头邻床的何老。何老坐在长椅上,身上穿着黑色皮夹克,头上戴着灰色的八角帽,面容清瘦,眼神却有着他这年纪不该有的锐利。他握着手里的拐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方晨雨,最后停在方晨雨跟前说:“赌石这事儿,十赌九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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