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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绛连忙去捂明华的嘴,可惜明华的嘴秃噜得太快,还是叫我听见了。
我就说我一个平心静气的人,怎么那天那样激动。我小时候与娘和姐姐去静山庵参拜,主持常常夸我有慧根,有天赋,看得开,倒不像是个小姑娘。本要住六天的,住了四天便走了,走时娘对我说,「快走,大师要留你!」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呢?」我摸了摸肚子,我原本一直以为,我当日情绪激动甚至后来晕倒,都是肚子里的小家伙闹的,竟然让这个小家伙背了这么久的黑锅。
「娘娘,这不是太子殿下怕您晓得以后害怕嘛。」绛绛站起来伸手去扶我,另一只手拍了拍明华,「娘娘,明华,咱们该回去了。」
我顺势站起来,其实我还没有到自己站不起来的程度,只不过绛绛和明华都格外小心。我走到房门处伸手打算开门,想了想,又停下,「这件事,咱们三个知道就好了。」
明华将东西塞到床底下,擦了擦眼泪,便过来给我开门,还是有些哽咽,「谢谢娘娘。」
出了门走了两步,我转头看向正关门的明华,伸手扶了扶发髻,这发髻还是明华早上给我挽的,「明华,你怎么会觉得这药里有毒呢?」
明华关门的手一顿,侧对着我还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脸,笑了笑叫她快跟上来。
「绛绛,我在宫宴被下药的事,慧姑姑知道吗?」我忽然觉得有点冷,开春的天是有些风的,我还穿着冬衣,东宫里的花草树木便抽芽了,嫩嫩地绿着。
绛绛冲着我看的方向看去,院子里的海棠树已经绿油油的了,「慧姑姑不知道这件事。娘娘,你看那些海棠树,立春以后过些日子,便要开花了。」
「立春?」我嘴里喃喃着,突然想起沈璟之来。
沈璟之是极其不喜欢春天的,他说一整个冬天都在蛰伏的动物,到了春天便都要出来透气。春天来了,风雨便来了。
过了几日,江越渊带我回丞相府看我爹娘,沈璟之也在。我爹留江越渊说话,我和沈璟之在院子里闲逛。
「沈慎思,你当真怀孕了?」沈璟之同我走到石桌旁,见我要坐下,将自己的外衫解了下来给我垫在石椅上,「凉。」
头一次见沈璟之这般体贴,我有些惊奇,「沈璟之你怎么转性了,是不是我嫁人以后,你良心发现我其实可好了。」
「你把外衫还给我。」沈璟之瞧我这般占了便宜还嘚瑟,伸手敲我的头,还是问我,「不是,沈慎思你真的怀孕了?」
我被沈璟之问得都自我怀疑了,指着日益圆滚的孕肚,「难不成这是胖的?」
「这下江越澄可是该彻底死心了。」沈璟之从袖口里抽出一柄折扇「呼啦」就展开了,也不说是什么天儿,就开始扇,「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喜欢你三年了。」
那扇子坠看得分外眼熟,我伸手拿过沈璟之的扇子,定睛一看,这正是江越澄随身带着的那只,「我早就知道了。」
江越澄长我七岁,比沈璟之年纪还大些,在韩老将军那里学武时,却整日同我这个小丫头玩,总是捉弄我,抢我要骑的马,用我用过的弓。表现出十分不情愿的样子,将他母妃做的点心分给我,蜜浮酥做得最好的,不是东宫的厨子,是宸贵妃。江越澄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以前觉得自己年岁太小,不愿意想这些事,到了稍微大些,我已然成了太子妃,便不能想这些事了。
我将扇子丢到沈璟之的怀里,「这坠子你倒是得来了。」
江越澄的扇坠子料子好,又是宫里的老师傅刻的,沈璟之早就眼馋了。
见我这么直白地说我知道,沈璟之倒也不惊讶,「你从小便爱揣着明白装糊涂。」举起手里的扇坠子瞧了半天,「沈慎思你倒是连个坠子都能认出来,是我换来的,成婚那日送你的小盒子想必你还没有打开,里面装的鸳鸯配,其实是江越澄那小子送的。他要我帮忙给你,我总是要要点好处的吧。」
「亏你说得出来,自己什么都不送,也好意思。」我啧了一声,靠在石桌旁,环视一周,下人都离得很远。
「你怎么说出来这话的,别跟我装傻啊,你的嫁妆我也是给你添了不少的。」沈璟之仍旧玩着扇子,扇面上的「芝兰玉树」写得行云流水。
「我姐她真是病死的吗?」我伸手掩唇咳了一声,远远看见江越渊走了过来。
沈璟之也看见了江越渊,笑起来,「这扇子上的字,难道不是我买的时候就有了吗?」
不是。
我站起身来,把外衫递给沈璟之,朝江越渊挥挥手。沈璟之很是嫌弃地抖了抖手里的衣服,然后才套在身上,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这件衣服我是不会再穿了。」
我还在感叹沈璟之这精湛的暗喻手法,和出神入化的面目表情转化的时候,江越渊已经来到了我面前。
「思思在和璟之在这里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江越渊揽住我,不仅客套话说得顺溜,「璟之」两个字喊起来也极其顺嘴,「早听丞相说过璟之是少有的青年才俊,百闻不如一见,扇子上的『芝兰玉树』写得笔风遒劲,行云流水,倒是配得上璟之。」
按照我对我爹的了解,我爹是断不会夸赞沈璟之的。就像是他从来不夸我与姐姐,他觉得自家孩子还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好,不要去外面露什么脸,免得被惦记。真想干什么事业的话,自己有本事了打出名声,也不用他夸。我爹叫沈谦,于是他真的很自谦,虽然一路平步青云坐到了丞相,但其实颇不看重功名利禄。
沈璟之当然也十分了解我爹的脾性,我爹官至宰相却没有儿子,沈璟之又从小喜欢跟我玩耍,本来就是本家的小辈,我爹倒是很看重沈璟之,常常把他叫进书房教导他。
从他那副悠然自得地站起来,又往石桌子上一靠的样子,我便能看出来沈璟之心情愉悦得很,虽然江越渊前半句是假的,可是他夸的扇面可是沈璟之自己写的。沈璟之这个人,说起来在接受别人的评判上是有两把刷子的,一方面不把差评放在心上,另一方面又喜欢听别人夸他,还不骄傲自满。
「太子殿下谬赞了,殿下和慎思站在一处,还真是一对璧人。」沈璟之面上一片认真,若不是他眼睛盯着江越渊环着我的手,手里的扇子还晃悠来晃悠去的,我倒真的以为他是在夸赞我和江越渊。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取笑我。
我转头看了一眼江越渊,他正笑得面若桃花。
得,这个傻子没看出来。
回到东宫以后,我在屋子里安静地待了好多天,慧姑姑瞧着觉得不合我的性子,将绛绛和明华遣去厨房看点心,自己陪我在屋子里说话。
我回来后便将那鸳鸯佩翻了出来。这琉璃鸳鸯本应该是一对,锦盒里却只有一只,也不知道折腾了多少工匠,才烧出了藕粉色的鸳鸯来。捏在手里,流苏垂顺,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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