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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太医正不敢再听下去,留下两个太医候着,匆匆前去了正殿。
承庆殿笼罩在乌云中,明黄的琉璃瓦灰蒙蒙,殿内昏暗阴森,药味浓烈。
圣上倒在软塌上,脸色清灰浮肿,嘴唇与脸的颜色一样,搭在身上的锦被微微起伏,远远看上去仿佛已经大行。
黄大伴寸步不离守着圣上,看着小炉上熬煮的药。郑太医正轻手轻躬身上前,他打了个手势,郑太医正便在离软塌一射之地站住了。
“珩哥儿如何了?”黄大伴上前低声问道。
郑太医正眼神飘向软塌那边,愁眉不展道:“伤口不算深,血已止住,只伤了头,要待他醒来方能看出好歹。”
黄大伴暗叹了声,“伤了头确是麻烦之事。秦王与王妃可到了?”
郑太医正嗫嚅着,将秦王吵闹之事说了,“先前周王爷将瑞哥儿与璟哥儿一起,领了回去看顾。王妃守着了珩哥儿,我已药方交给了随嬷嬷,先熬煮好药,待珩哥儿醒来后服用。”
几个皇孙一起上学,珩哥儿最为聪明,学习最好。璟郡王与瑞哥儿居中,琅哥儿学习最差。
都是金尊玉贵的皇孙,又正是淘气的年岁,平时会互相拌嘴,吵闹不休。这次不知是谁起头,珩哥儿琅哥儿这对亲兄弟起了争执,琅哥儿被激怒,嗷嗷叫着撞开了瑞哥儿与璟郡王,挥拳欲揍珩哥儿。
珩哥儿见机不对,转身就逃,一时没看清脚下,从白玉台阶上滚了下去。
电光石火间,伺候的小厮宫人尚未回过神,珩哥儿便已经躺在了地上。
郑太医正说完,欲上前替圣上请脉。黄大伴拦住了他,摆摆手,叹道:“圣上好不容易方睡着,你且过一阵,等圣上醒来之后再请脉。”
圣上最近的身子每况愈下,食欲不振,夜尿频繁且排解困难,浮沫中已带了血。
郑太医正见过如圣上一样的病患,已经药石无医。圣上的身体状况,只有秦谅等几个心腹重臣知晓。
黄大伴自小伺候圣上,深得圣上信任。先前圣上得知珩哥儿出事,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郑太医正已经先来替圣上施过针,开了药方,忙放轻脚步退了下去。
初秋的雨,从乌云间淅淅沥沥洒落,水意从窗棂空隙处涌入,大殿内一片昏暗。
圣上喜欢明亮,黄大伴取了火折子,点亮几盏八角宫灯放在角落。灯光氤氲,黄大伴眼前也亮了起来,余光瞄见圣上不知何时已醒来,面若死灰,双目失神望着某处。
黄大伴心神微凛,躬身上前:“圣上,药正好温着,老奴伺候圣上服药。”
圣上没回答,哑声道:“珩哥儿可有醒来?”
黄大伴忙将珩哥儿的情况说了:“圣上且放宽心养病,先保重龙体为上啊。”
圣上问道:“老大呢?”
黄大伴踟蹰了下,先前秦王喊得那般大声,圣上肯定听到了,他犹豫着,想要将偏殿的事掩饰一二,圣上缓缓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黄大伴对着圣上凌厉的眼神,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再隐瞒,将秦王如何吵闹,一五一十如实回禀了。
圣上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失望如乌云,层层叠叠涌来,他终是疲倦地闭上了眼。
黄大伴不敢打扰,只能将药放到一边,准备待过一阵,再重新煎一剂。
圣上继续阖眼躺着,黄大伴以为他又睡了过去时,听到他哑着嗓子道:“传旨下去,政事堂并六部尚书,枢密使,皇城使,京兆府,周王,齐氏宗正,三阁三殿,一并前来承庆殿。”
黄大伴心下惊骇,忙应旨走出殿外,叫来小黄门吩咐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雨水从瑞兽嘴中倾倒,掉落进沟渠中,天空暗黑,遮天蔽日。
黄大伴袖着手,望着暴雨中的殿宇。
真正要大变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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