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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道了一句,随即转身,匆匆而去。
……
……
这意外的一夜,仿佛一颗投入湖面的石,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自那一夜过后,慕扶兰再没看到谢长庚在自己面前露脸,他似在避着她。直到半个月后,这一天的午后,慕扶兰在紫微宫起居殿的南窗之前,正阅着太医送来的关于皇帝肺腑之伤的用药日志,忽觉周围静悄悄的,有些异常,抬眼看出去,见殿前庭院里,宫人不知何时都退去了,木兰树下,立着一道着了龙袍的身影。
谢长庚来了。
这是那夜之后,他首次再来这里。她合了日志,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也终于迈步,向着这边继续走了过来。
时令虽已入秋,但中午时分,依旧燥热。慕扶兰迎他入殿,见他额头有汗沁出,便命人将殿内方才半掩着的帘子全部打开。
“陛下来,可是有事?”她问,亦是若无其事。
谢长庚停在殿口,说:“过几日,我要去一趟北边。”
慕扶兰早就已经知道了。她沉默着。
就在太后病重的那段时日,有关皇帝或因历年征战、旧伤复发的猜疑,当时也渐渐地开始传播开来。
这个猜疑,起先只是起于朝廷的一些臣子,后来慢慢扩散出去,竟变成了皇帝伤势严重,久治不愈的谣言。京城内外,人心未免浮动。但后来,随着太后丧礼的进行,皇帝曾圣驾出宫,亲自率领百官祭太后,龙颜天威,全城亲眼目睹,谣言不攻自破,民众终于放下了心。
除了这种谣言,新朝初立,表面看似太平,实则危机处处。尤其是刺杀和奸细的活动,极是猖獗。
这半年来,不说地方,仅仅是在上京,据慕扶兰所知,就已秘密处置了数起刺杀未遂的事件。关于他旧伤复发、命不久矣的谣言,自然也是这般扩散开来的。
“就在前几日,监司彻底拔除了上京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个细作窝点。但我命不长久的谣言,已是传到了河西。那边平静了几年,现在北人又有异动,人心有些不定。我若不露面,仅靠政令,很难安定军心。河西极是重要,绝对不能有失,我要亲自去一趟,算御驾亲征吧。这边朝廷之事,我交代给刘管等人,由他们辅佐太子,你来监国,你意下如何?”
他说完,望着她。
慕扶兰慢慢地抬起眼,说:“我知道了。”
他一动不动,仿佛还在等着她继续说话。
午后的风,从南窗吹入,打得帘子上的一绺水晶穗子瑟瑟作响,催得人心燥不已。
她却始终没再开口说什么别的话了。
他再立了片刻,仿佛醒悟了过来,忽地转过脸,带了些仓促地道了句“劳烦”。
慕扶兰望着前方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回头,望了眼身后那本医志,胸间一热,再也忍不住,唤道:“陛下!”
那男子已经跨出殿槛,一下子便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她。
慕扶兰慢慢地呼吸了一口气,在他目光注视之下,走了过去,道:“陛下去了那边,若是见到老族长,代我问候一声。”
“好。”他应。
“河西那边缺医少药,民众求医不便,待局面安定了,若是陛下允许,我可选派医者入驻,帮助播传医术。”
“好。”他再应。
“还有,陛下要保重……”她顿了一顿。
“朝廷初立,不能长久离了陛下。”她说。
他的眼底掠过了一道难以觉察的黯色,沉默了片刻,面上露出微笑,慢慢地说出了第三个“好”字。
“我只露个脸而已。你放心。”
他的喉咙仿佛有些沙哑。朝她点了点头,收了目光,转身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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