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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姬来时穿着一袭绯色绡纱的舞衣,小脸匀了一层浅妆,掩去了苍白,如一朵生嫩的花苞挑开了一笔春色。手上的茧子也修了,十根细指匀白纤秀,染了蔻丹,再看不出半点习武的痕迹。
谢离上下瞧了几眼,语气越发恶了,“谁给你的能耐学舞,就你这傻样,跳起来如抽筋,笑也不会笑,哪个贵人瞧得上你,旁边两个套进裙子都比你更像女人。”
在一旁看戏的少年们笑容一僵,也不知谢离到底是在夸还是在骂。
胡姬反正被骂惯了,木讷的一声不响。
谢离继续骂道,“碰上你这等蠢材,楚腰夫人也要恼得撞墙,老子才教了几日就跑去学别的东西,能学出什么?解把锁就当了不得?老子会的足够你学一辈子,敢三心二意,半途而废,老子打断你的腿!”
胡姬怔怔的抬起头,好像不大明白。
谢离对她恶言恶语,对两个少年倒很和气,一睃眼笑了笑,“你们两人极会说话,脑子又聪明,比她更适合侍奉贵人,明天不必来了,去跟楚腰夫人学吧。”
少年们脸色都变了,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慌乱的奔出去寻文思渊了。
胡姬未必明白楚腰夫人是什么人,这对兄弟显然一清二楚。
楚腰夫人昔年是艳帜高张的青楼花魁,年长色衰后退隐,专司□□伶人。她眼光毒,手段高,善歌舞与琵琶,最出名的是内媚之术,教出来的几乎都成了高官显贵的宠奴。
谢离望着两个少年的背影,露出一抹分明的冷笑,声音终于低下来,自语般道,“你也该长点心,不要任人摆布,看你的武功,你师父也没少花心思,难道就为让你做个暖席的玩物?蠢货。”
最后两个字是他骂惯的,这时却有一种异样的温和,或许是因此,胡姬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我需要金子,很多。”
谢离不必想也知道,“文思渊说乖乖听话就给你?别蠢了,他是个敲骨吸髓的掮商,一心只想把你卖个好价钱。”
胡姬轻垂下睫,眼底的红痣像一滴泪,“只要能得到金子。”
谢离皮笑肉不笑,“若是卖了也得不到?等你被送到王侯身边做暗间,一切都拿捏在他手中,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还指望奸商守诺?”
胡姬的脸更白了,绯色的绡衣束腰极紧,好像勒住了她的呼吸。
谢离不知怎的看不下去,咳了一声,“你需要多少。”
胡姬木然道,“几千金?或者几万金?”
这样大的数字,纵是谢离也骇了一瞬,“不用想了,文思渊在骗你,胡姬卖不到这个价,就算你会些武功,一千金足够请到一流武林高手,凭什么把钱浪费在你身上,无非是看你不懂,谎言糊弄罢了。”
胡姬的眼瞳空了,盛满了彻骨的绝望。
谢离转过头,半晌后才道,“换了我或许还有法子,像你这么傻的丫头——”
胡姬听了半句,蓦的冲跪下来,吓了谢离一跳。
她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紧紧扶着谢离的腿,“教我!我什么都学!死也没关系,只要能救——救——求你!”
胡姬本来就讷于言语,激动起来更不知该怎么说,她退后两步,额头在石板上撞得咚响,两下就渗出了血,依然拼命磕下去,仿佛不知疼痛,要以血肉来乞求最后的神明。
一声又一声,重得惊人,连谢离的心都跟着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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