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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染血,皇宫受围,一场剧变举世皆惊,然而对燕宿雨而言,不过是长久静待后的必然。
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久到连红楹也忍不住问,“楼主既然要阻止六王,为何不早揭出来?”
毕竟兵乱,燕宿雨隐在暗宅,换了粗衫,青布裹发,唯有烟眉玉肤如故,轻淡道,“既然是个脓包,自然要等它烂穿。六王老奸巨滑,万事都不落把柄,说早了无用。”
红楹欲言又止,“楼主不担心——”
燕宿雨自是明白,玉颜多了一丝淡惋的沧桑,“阿娘早走了。”
红楹一震,“何时的事?这些年六王连面也不让楼主见,如何探得出来?”
燕宿雨瞧着纤长明润的指甲,姣白如玉芽,其中一个仅有半截,是青栀死时断的,“几年前,一次办事得了赏,我趁势说阿娘整寿,想给她隔窗磕个头。没想到屋子里根本没人,六王连找个假货敷衍都懒。”
红楹心里发堵,沁出了一丝泪。
燕宿雨反而很平静,“阿爹打小教的栖听之术,没想到用在这上头,我多跪了一会,磕了头就退出去,没人疑心,那时起我就在想,怎样能让六王死得惨一些。”
六王身为亲王,暗中逆谋也极为小心,几乎不落把柄,还布下了威宁侯这一替子,哪怕东窗事发,也办法卸脱主责,最多落个流放或圈禁,照样能活到寿终正寝,如何及得上在最接近梦想的一刻功败垂成,摔个粉身碎骨。
红楹最清楚她如何忍辱负重,一心救出亲娘,而今竟是一场空,只觉异常悲哀,“楼主!”
燕宿雨没有悲恸,寂寂一笑,声音低微,“燕子楼早没了,阿娘和青栀也不在了,还叫什么楼主呢,早知是这样——我——真是无能——”
一辆叛军所驱的牛车从血渍斑斑的路面驶过,车上载着数个胡姬。一个美人独倚一角,披肩边缘垂着流金般的长发,一双海水似的蓝眸,路边的乱兵色迷迷的盯着吹哨,要不是有将官押车,早将美人拖下来大肆猥亵。
碰上楚寄,瑟薇尔已经觉得倒足了霉,谁知后面还有更糟。叛军驰往金陵,谁都以为很快就被清剿一空,谁想到竟成了气候,留在苏杭的叛军也开始不受军务拘管,越来越放肆,听说院里有绝色胡姬,破门闯入,见了瑟薇尔的艳姿口水都要流出来,将院子的女人悉数赶上了牛车。
瑟薇尔饶是心机灵狡,碰上粗蛮的大兵也无可奈何,连楚寄都被撵上来,他本来生得不错,涂面敷朱之后居然有三分姿色,尽管骨架有些粗大,好在胡姬比中原女子高挑,不算太打眼。
他躲在瑟薇尔身边,等牛车动起来后低道,“这是时景手下的兵,一旦到了时骄的府邸,我必死无疑,请公主助我离开。”
不等她回答,楚寄急促道,“只要脱身,我必引精兵来救,绝不有负公主,假如食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男人的誓言瑟薇尔只当谑笑的调剂,如今她陷入乱军之手,自身难保,看楚寄蹙着一双细溜的弯眉恳求,越发心烦,冷淡的撇开了头。满街乱军,这家伙又作女人扮相,就算溜走,不出三步就要被人捉住,她才懒得白费力气。
牛车晃晃走了不远,碰上人声喧哗,大队人马调动,一问金陵已被攻下,叛军大喜,争着要去金陵抢夺财帛,劫了美人的将官舍不得抛下战利品,还打算将瑟薇尔贡给武卫伯换赏赐,索性押着转往金陵。
牛车行得慢,落在大队后方,一队人打马而过,领头的正是时景,他不经意的往车上一溜,楚寄满脊冷汗,将头缩得极低,时景感觉似有异样,一时又想不出,勒马一停。
楚寄自知一命将休,身边的金发丽人蓦然而起,一把掀开头巾,冰冷而娇侬的道,“你们就这样对待焉支的公主?我可是鸿胪寺的贵客!”
灿亮的金发流泻,倨傲的美人吸引了所有男人的视线,时景眼前一亮,上下打量,调笑道,“焉支公主?听说金陵确有个风骚一时的焉支美人,果然姿色不俗,如今连正牌公主都难保,聪明些就别再摆架子,不然可讨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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