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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式不动筷也不再喝酒,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沉默许久许久后开口——“陈生,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恨到骨子里的那种。”
他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毫不在意的笑来,“你话呢。混我哋这行,仇家满天飞。”
和他这种人谈恨太多余。
“也是。”她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的问题是有些蠢笨,又问道,“那你知,我恨谁吗?”
他怎么会不知。这个答案,就像摊在桌面上那么明显。
乌鸦没有接她的话,放下碗筷,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探寻什么,“你今晚系点呀?”
“没事”,黎式摇摇头,“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唔可以?”
“可以”,他又回过头去回答她先前的问题,“我知,你恨的人,系我。”
看吧。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黎式扯扯嘴角,再问道,“那你又知吗?有几多个夜晚,我就想去厨房攞把刀,对着你脖子下去,一了百了。”
“我当然知。”乌鸦盯着她,一双鹰眼露出危险的光,皮笑肉不笑,“只可惜,你做唔到。”
“系啊。我做唔到。”男女力量实在悬殊,更何况像他这样的男人,猛如豺虎,她只有被俘虏的份,在他手下残桓求生,但她很不甘心,极为不甘,“我清清白白做人,因为遇见你,差啲这辈子都毁了,你说,我要不要想杀你?”
“杀。”
他一字落地,掷地有声。
“如果你想杀我,可以直说。我不会躲,算我欠你。只是。。。”男人顿了顿,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想走,我不允许。”
呵。不允许?黎式冷冷一笑,她绝对不会承认,让一个人烂人成为自己生命的主宰。
她不屑的神情刺痛他的心脏,男人累计了多日的郁闷终于在今晚爆发,尽数宣泄,酒杯酒瓶全被扫到地上,碎片混杂着酒精,狼藉一片。
“我对你唔好吗?你做什么只想离开?”
她早就不像从前,他越怒,她却越冷静,微微张口,无比平静地说出凉薄的话,“你对我再好,都改变不了你绑架我的事实。”
黎式的话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脑浇灭他心火。也是她让他重新生出一颗心脏,一颗懂得什么叫亏欠,什么叫沦陷的心脏。
“是。从前,算我做错。”他把语调放缓,自私自利,自大无比的人,头一次知道承认错误,战战兢兢承诺未来,“以后,我都会弥补畀你。”
她缓缓站起来,踩着满地的酒迹和碎片靠近他。
乌鸦身体里的药效终于起了效果,四肢发酸,视觉不清,意识开始模糊。他用力摇头,尝试努力清醒但也是徒劳。
“以后。。。?”黎式伸出手,在空中停留了两秒后,还是抚上了男人的脸,说,“我们没有以后了。”
一剂蒙汗药不负期望,连大头猛虎都是手下败将。他身体一歪,向她倒去。
黎式一双眼盯着窗外某处,不看他分毫。死命睁着眼,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下来,落进他头发里。
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到,但依旧讲出口。同他告别。
“陈生,下辈子,你就做个好人吧。”
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的话。
亚佐驱车,准点赴约开到元朗公寓楼下。
黎式身无一物,抬头挺胸的走出铁栅门。来时何样,走时何样。
亚佐替黎式开了车门,他看到她眼尾的泪痕,心像是被重重的捶了一拳。
“黎小姐,而家后悔,仲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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