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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神机营本属京中禁卫分支,营中士兵皆是不识水性的上京人,在此前的几役船战之中便已损伤惨重,直到赤河一役之中只余下三万残将。
若是张鄜背后的最后一道要塞邕城失守,整个中原地区便将彻底沦陷于敌军之手。
在此等悬殊的战力下,张鄜领着一众残兵数次正面血战叛军,更在某个夜里亲率三千精锐骑兵突袭叛军营,一把火烧掉胡涿军几万石的粮草,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横渡苇江,火烧连营”。
此举硬生生地将两军的生死决战往后拖了数月,为副将蔺烨以及前来相助的沈颉一军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时间,等到沈颉率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攻进邶城时,却发现神机营守城的七万将士只剩下了不足十名——
七万将士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经此一役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多年后战事已休,四海已平,却未想到仍有人记得这些在史书中被一笔带过的数字,还为这些士兵们立了一山的衣冠冢。
只见张鄜坐在这群坟冢的碑首,仿佛一柄遗世独立的剑,高大而沉稳地矗立着,孤独地记载着这段已随岁月消逝的历史。
只见他将腰间水囊解下,饮一口,洒一口。
而那脚边正是左将军蔺烨的衣冠冢。
钟淳轻手轻脚地爬到张鄜脚下,扒了扒那漆玄衣角,有些担忧地仰头望着他。
张鄜饮了不少酒,面色却依然平静,他将胖猫儿抱到膝上,将只余下半壶酒的水囊伸到它嘴边。
“想喝?”
钟淳看着那泛着光渍的壶口,尴尬之余又不免生出了几分龌龊的旖旎心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酒囊往有水痕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噗!!咳……咳咳!!——”
他被那辛辣的酒劲呛得瞬间涌起了泪花,连舌头都经不住地吐了出来,整只猫狼狈得直喘气。
张鄜似乎被它的反应取悦到了,脸上的冰意消融了些许,指腹拭了拭胖猫儿眼角的湿痕。
钟淳想:如此烈的酒,为何那人喝了这么多却还未露半分醉态?
是生来就喝不醉,还是……这些年喝得太多,硬生生练出的本事?
眼见着张鄜又要将剩下的半壶酒仰首饮尽,钟淳一咬牙,将那沉甸甸的酒囊一把抢了过来,闷着头咕噜咕噜地将酒一滴不剩地消灭殆尽了,嗓子像被刀锯过一般难受。
那人每日既要喝药又要抽五石散,今日还将这烧喉咙的烈酒当水喝,就算是铁石塑的金身,也经不起这番自虐似的折腾啊……
张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胖猫儿胡闹,也不出手制止。
过了半刻钟,胖猫儿开始眼冒金星地原地打转,张暄给它腮边添上的两抹胭脂像酒后的酡红一般,正好应了景。
只见它摇摇晃晃地爬到张鄜膝边,突然用前肢直立起来,仰着一双圆溜大眼呆愣地盯着着面前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似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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