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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思兰说:“真记不清,让很多人说过很多话。”
这么些年,她不断的让不同的人说出空穴来风的妄言,并非件件都指向人命——有时候,她只轻飘飘抛下话来,任它在别人的舌尖上膨胀和扩大,去挑拨、破坏、离间、制造冲突。
事态是消弭于无形还是进一步升级,只看各人的造化了。
“为什么选腾马雕台?有什么特别寓意吗?”
“不是我选的,它选的。”
它?
罗韧想不通,为什么要选哪个地方?因为被废弃、空旷?
脑子里忽然再次出现腾马雕台的画面,没有灯的晚上,只有风声和稻禾弯腰的轻响,少了半拉脑袋的腾马轮廓隐在融融的夜色里。
一万三感慨说,好像古代的祭台啊。
“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它做的。”
三个字,推的干干净净。
罗韧说:“我叔叔,跟你也是一样的情形。他被操纵着、控制着,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最后自杀了。”
他看项思兰:“但是你不一样,你不反感、不抗拒、甚至配合,看到别人受冤屈受害,心里会有报复的快感,是吧?”
项思兰冷冷哼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有一种人,自己境遇不好,并不想着去改变,只巴望着其他人更不好,项思兰算是个典型。
“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低头看了看心口,她今天换了一件干净的涤纶衬衫,扣子扣的整整齐齐。
罗韧也看她心口:“一开始心口就是那样吗?”
怕她听不懂,解释了一下:“那种形状?”
项思兰摇头。
最初不是,变化是一点点发生的,心口慢慢凹陷,用手去摸,会忽然发现有一根肋骨变了走向。
有一天晚上,她在简陋的洗手间脱掉衣服,伸手抹干净蒙垢的镜子。
镜子里,她的心脏像一个倒扣的海碗,血丝一样的纤膜随着心跳颤动。
外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她皱着眉头推门去看,有个张惶的影子一晃而过,随之响起惊怖的尖叫。
她追出去了,两只手臂着地,像迅速爬行着的巨大蜥蜴,那个人在稻禾地里奔跑,回头看时,脸色惨白的像是死人。
后来听说他病了,一直说胡话,又有人传是疯了。
现在想起来,项思兰还觉得好笑:有那么可怕吗?她自己早已习惯了。
罗韧继续自己的问题:“可以控制人做任何事吗?”
她摇头,唇角露出狡黠的笑:“只让人说一些话,但有些时候,效果出奇的好。”
很多闹到无法收场的惨剧,最初的起源,只是一个不屑的眼神,或者一句不中听的话,她只负责撒下火种,而那些让火种燎原的催化剂,是人自己加的。
罗韧觉得有些荒诞,和之前那些被凶简附身成为凶手的人不同,项思兰这二十年,也许不曾真的杀过一个人,她甚至从不开口。
如果整件事诉诸法庭,法律会判她有罪吗?
罗韧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当初,要遗弃自己的女儿?”
项思兰呵呵笑起来,笑的力猛了,胸口牵扯似的剧痛,她的腰又埋下去些,侧面看,像卷起的锣。
从前,她的心脏格外强,所有的器官骨头都为之让路;而现在,情形反了过来,要动用整个上半身,佝偻着,内蜷,去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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