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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夫看着龙山手里的牛皮纸卷，半垂下眼睫，指尖微动。宿尧冲着这小气巴拉的女妖背影挥了挥拳头，气得脸颊鼓鼓。

龙山和他们并不熟悉，他收好牛皮纸卷，把幻术撤了后就直接告辞了，似乎连多一秒都不愿意再留。

宿尧和晏夫倒是没什么意见，于是回去的路程他们自觉就分成了三拨，而他们落在了最后面。

朦胧月色下这深山老林的氛围实在可怖，若不是他们俩都不是一般人，怕是早就被吓到腿软了。树多林深，能见度很低，宿尧的眼力一向就没多好，所以全靠晏夫走在前面带路。

间或似乎有鸟雀从林间飞过，扇动翅膀擦过树梢的声音听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宿尧闭着眼，静心感受着林间各种树木的情绪，一会儿笑一会儿却皱眉，晏夫走在前面，伸手牵着他手腕，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突然，宿尧停下了脚步。

晏夫转过头来，“怎么了？”

白粉色的耳朵尖儿微微有些抽动，宿尧脸色严肃地看向树林深处。

“离这两公里，有棵树在哀嚎。”

说完他转过头，放开了晏夫的手，率先走在了前面，只是这个方向。。。。。。

晏夫跟着他，依然沿着上山的正路往前走，看着这会儿走在前面的宿尧，他心里有些疑惑，这只树妖一向喜欢凑热闹，怎么这次明明都听到了，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我以为你会想过去看一看。”

宿尧头都没回，依然拉着一张脸，不是很高兴，“看什么？”

长长地睫毛半垂下来，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透过斑驳的月光看过去，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这让晏夫不是很习惯。

“那棵树为什么嚎哭？”其实他对此半点兴趣都没有，却不自觉就这么问出了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脚步越发沉重，宿尧才抬起头来：“它主干有一半被雷劈了，此生成妖无望。”

“成妖又如何？当一棵树未必不好。”晏夫摇了摇头，话里有些许冷漠，修行之路何其艰辛漫长，况且以这个世界的灵气浓度看，飞升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宿尧却不同意，他转过头瞪了他一眼，颇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你是人，又没当过树，哪里知道我们树的想法！”

人天生就有两条腿，长大了就可以满世界溜达，可他们树呢，修不出人形就只能一个地方呆着，千年万年都在一处，甚至还不能说千年万年，说不定几年、几十年就会在某一天被砍了、伐了，或做成家具，或被当成柴烧！

听他这话，晏夫心里属实有些无奈，遂笑了，“看来，你很喜欢当人。”

“不，我还是喜欢当树。”

“为什么？”这就奇了，刚刚不还在说当树难吗？

宿尧撇撇嘴，嗤笑道：“你们人类啊，心思多，我可不喜欢！”

这话若有所指，晏夫挪开了视线，偏头看向前方，没有接话。一人一妖就这么说着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冲虚观给他们安排的小院儿。

大长老一到就被老道长请去了大殿，他们都下山折腾了这么久，他居然还没回来。

这处小院真就是随了那个‘小’字，一共就五间房。小琳再怎么说也是一只女妖，她当然单独一间，然后大长老才是冲虚观的贵客，当然最好地那间房安排给了他。至于剩下的两人三妖，楠相和谁都不熟，况且金丝楠木自恋又难搞，谁愿意和他住一起啊！不用说，宿尧也不可能跑去和龙山住一间，所以没柰何，唐海被迫和他的‘主人’住在了一起，楠相单独一间。

等他和晏夫回到院子的时候，龙山和唐海那间屋居然连灯都熄了，楠相应该还没回来，房间里也是黑漆漆一片。或许是这一路天南海北的闲聊起到了作用，宿尧的情绪明显恢复了正常，他好奇地直盯着人窗户看，整只妖都快挂在了晏夫的肩膀上，蠢蠢欲动就想去瞅一瞅。

“你说，那人能睡着吗？听说那条过山龙男女不忌，甚至连人、妖都不忌讳，啧啧。。。。。。”只是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晏夫敲了个脑瓜崩儿！

“言语不忌，易招惹是非，不可妄言。”

说他老夫子，卫道士都算客气了，宿尧偷偷翻了个白眼，但迫于他威严的视线，他只能乖巧的点头，表示自己受教。

而在那间房里，龙山其实醒着，并且把他们的谈话全听了个清楚。

妖族其实可以不睡觉，但如果他不睡，那么旁边榻上的那个人类肯定更不会睡了。从民宿遇到红晶儿开始，这个人类就再没和他说过一个字，甚至直到他先前熄灯，他连他个正脸都没看见，因为他一直用后背对着他。

黑暗中，龙山不自觉叹了口气，幽幽地叹息声让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的唐海不自觉就打了个抖，被子裹得更紧了，颤抖的眼睫却早已出卖了他，将他的恐惧在黑暗中暴露无遗。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不过才早上七点，楠相就敲响了晏夫他们的房门。

其实宿尧早就知道门口杵着一只妖，并且还是从后半夜就杵在了门口。晏夫原本想开门看看，被宿尧一个手势制住了。人家爱站就站，不就是站门口吗，只要别真凑上来，他就可以把他当不存在！

紧闭地房门终于打开了，宿尧精神抖擞的扭扭脖子，难得心情甚好地和门口这只发梢还带着露水的树妖打招呼，“早啊~~”

“。。。。。。”楠相努力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冷，那个早字没吐出口。就像宿尧知道他后半夜就开始站在这儿一样，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门里面的那棵小榆树根本就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