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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县地底的矿道极低,只能弯腰穿过。
陆氏托着一盏长明灯,循着三角记号往外走。
陈迹看到每个十字路口都有圆形、三角、叉三种标记,若不明所以的人下来,似乎活下来的概率只有三成多。
每经过一个路口,陆氏便会把所有标记全部擦掉。
她一边走,一边主动对陈迹叮嘱道:“走三山会密道,一定要抹掉记号。不用担心后人用不成,仓神庙里的人已将路线烂熟于心,若是司礼监没有查到仓神庙,过阵子他会再下来重新标记。”
陈迹低声道:“我没有祁公印信。”
陆氏语气稀松平常:“那就把守庙人打晕,自己心里挑个标记走,起码活下来的概率还有三成。你若心狠点,可以审讯一下守庙人。实在不行就跪下来求他,有些守庙人心软……为了活着不丢人。”
陈迹愕然,他忍不住问道:“这密道原本是为谁准备的?”
陆氏弯腰转过一个岔路口:“人总有落难的时候,台面上的老爷喜欢拿大家性命做棋子,台面下的棋子也得给自己寻活路,偶尔也会相互帮衬。昌平县距离京城最近,所以走过这条路的人很多,有些去了景朝,还有些去了西域、安南、暹罗、爪哇……你往后若有出海的机会便会知道,那里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陈迹意识到,这宁朝台面上是六部部堂与阁臣,台面下却像眼前的矿道,交错纵横、不为人知。
而这位凭照,似乎在有意暗示自己,不必留在宁朝。
即便不想去景朝,去海外也可以。
陈迹好奇道:“凭照姐……”
陆氏凝声道:“我的年纪可以做你……长辈了,唤我凭姨。”
陈迹哦了一声:“凭姨,你去过海外吗?”
陆氏头也不回道:“没去过,但三山会有人去过。三山会和灯火都想把生意做到外面去,可惜陈家、徐家严防死守,只能把货物运去陆路能走的安南与暹罗。”
此时,前方出现了一抹亮光,到了,陈迹已能听见永定河的流水声。
陆氏钻出矿道,陈迹却在矿道口看见一首‘前人’刻下的诗:“陈兵久负凌云志,冤海翻澜噬骨深,待裂玄甲生炉火,雪淬青锋照佞臣。”
文采平平,却是一首“陈冤待雪”的藏头诗。
他又看向其他地方,还有数首,想来都是前人留下的。
陆氏在矿道外冷声道:“不用看了,不过是些失败者无用的诗词罢了,他们希望有人能看到这些诗,看到他们的清白,可就算有人把这些诗摆在御案前,仁寿宫里那位皇帝也不会多看一眼。”
陈迹钻出坑道,看见岸边打着一根长长的锚钉,拴着一艘小木船。
小木船里还搁着一只牛皮水囊,苏舟渴了,上前拔下水囊的塞子,却皱起眉头:“怎么是酒?”
“酒是给离乡之人备着的,要么借酒消愁,要么喝醉了跳进河里一了百了,”陆氏解开麻绳,将小船推至河中:“上来。”
三人坐在船上,陆氏摇着双桨缓缓向上游划去,双桨拨动着河水,在宁谧的黑夜里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不知为何,这划水声竟令人心安。
……
……
水面渐渐起了大雾,小船从大雾中穿过,像是穿越秘境。陈迹忽然像是回到黑暗云海里,随着一叶扁舟漂泊不定。
陆氏背对着陈迹问道:“说说吧,为何要抓廖忠?”
陈迹思忖,事到如今对方救下自己,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刺杀太子之事,乃是太子构陷于我。如今唯一破局之法就是擒拿廖忠回京审讯,方能洗清罪名。”
陆氏迟疑:“太子为何构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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