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声清脆的“爸爸”划破凝滞的空气,传入耳中的瞬间,大先生整个庞大的身躯极其明显地僵滞了一下。
他转过头——那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剩下座椅的摇晃——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声音的来源,锁定在喊出这个称呼的身影上。
紧接着,如同初春融化的冰河般,迅速漫过他原本威严冷硬的脸庞。
他眉宇间常年盘踞的阴鸷与算计,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那双深藏在浓密、几乎连成雪线的白眉之下的眼睛,此刻竟极其罕见地、费力地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
透过那窄窄的缝隙,泄露出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纯粹而温暖的辉光——那是毫不掺假的、深沉的慈爱,宛如午后的阳光。
那眼神专注地包裹着呼唤他的身影,里面盛满了足以让最凶悍的北极熊都为之融化的宠溺,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眼前这一个存在。
紧随那声呼唤之后,一道同样小巧玲珑的身影轻盈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正是大先生的女儿——露露。她身着一袭精心剪裁的白色婚纱,繁复的蕾丝与柔滑的缎面在光线映照下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长长的裙摆如云朵般拖曳在身后。
她脸上妆容精致,宛如最细腻的白瓷人偶,却带着生动的光彩。
只见她双手小心地提起那几乎要淹没她小巧身形的厚重裙摆,迈着细碎而急促却又努力保持优雅的小步子,飞快地穿过凝滞的空气,径直来到了大先生的座椅旁。
没有任何犹豫,她那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小手,无比自然地、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亲昵,轻轻牵起了父亲那只戴着戒指、此刻却显得异常柔软的手。
然而,露露脸上那属于新娘的甜蜜光彩并未持续太久。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周遭空气的异样——那并非婚礼该有的喜悦或喧闹,而是一种紧绷的、近乎凝固的沉重。
她疑惑地转动小巧的头颅,视线扫过整个房间。
>这一看,让她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宽敞的厅堂里,黑压压地挤满了身形壮硕、气息沉凝的北极熊保镖,如同沉默的冰山壁垒。
而在她父亲座椅的正前方,站着两个她熟悉的身影——略显狼狈却强作镇定的朱迪警官和尼克。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旁边那个姿态从容、手持乌木手杖的身影——我,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啊……”一声短促而无奈的叹息从露露小巧的唇间溢出。
她原本因婚礼而光彩照人的小脸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所有的欣喜和期待都化作了浓浓的挫败感和“果然如此”的无力。
她猛地转向依旧端坐的父亲,那双因妆容而更显圆亮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满了不赞同和嗔怪,用一种混合着无奈、了然和轻微恼怒的语调清晰地说道:“爸爸——”她拖长了尾音,带着女儿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娇嗔意味。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绝对、绝对、不能在我的婚礼上‘做掉’谁!”
话音未落,她已经利落地将那双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抱在了胸前,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坚决的、等待父亲解释和承诺的姿态,嗔怒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在大先生脸上。
面对女儿带着娇嗔的责难,大先生那张惯常冷硬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罕见地浮现出一种近乎笨拙的、被拿捏住的柔和。
他摊开那双戴着戒指的手,粗短的手指无措地微微动了动,望向露露的眼神里满是纵容和无法辩驳的宠溺。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宝贝,”他低沉沙哑的嗓音里揉进了浓得化不开的无奈,仿佛连他自己也深陷其中。
“爸爸……也很无奈。”这简短的解释更像是一种无力的陈述,一个在女儿清澈目光下无法构筑防线的父亲最诚实的袒露。
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补充些什么,试图在女儿面前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一个更合理的注脚。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露露的目光——原本还带着嗔怪锁定在父亲脸上的目光——不经意地、彻底地滑向了站在一旁的朱迪。
她的视线在朱迪身上停顿了,不再是之前一扫而过的疑惑,而是像探照灯般聚焦、审视。
朱迪身上那件警服,令她脸上闪出惊讶,某个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细节突然像火花般迸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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