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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宴语塞。
裴云暎顿了顿,将狻猊镇纸蓦地一搁,站起身来。
“你要出去?”
裴云暎拿起桌上银刀:“三衙恐怕都已得到消息,我去处理。”
他走到门口,倏尔停步,回头道:“不要去找陆瞳。”
“哎?”
裴云暎笑了一下,漆黑眸中似染淡淡寒霜。
“那是个疯子,离她远一点。否则出了问题,我也救不了你们。”
……
晨雾渐渐散了。
日头从望春山脚缓缓爬起,越过落月桥下的河水,将金光遍洒整个盛京城。
西街鲜鱼行后的吴秀才家小院,灵堂里挤满了睡得横七竖八的读书人。
吴有才的尸身昨日被领了回来。
以胡员外为首的诗社众人凑钱替吴有才买了棺木,在吴家小院中搭了灵堂,请来算卦的何瞎子替他做了一场法事。
何瞎子说吴有才属于自杀横死,怨气深重,须得停灵七日,挑一个良辰吉日下葬方可平抚怨气。这七日里,最好有数位男子于灵堂守灵,阳气充足。可震阴晦。
年轻儒生觉得何瞎子这是在胡说八道,就是想多骗点做法事的银子。胡员外却一口应承下来,说停灵日子里的吃用都算在他头上,吴秀才与他相识一场,如今人间最后一段,理应让他走得光鲜体面。
于是众人都拿上毯子薄衣,昨夜里各自告知家人,一齐来吴家替死去的吴秀才守灵。
檐下寒霜凝成露珠,倏地滴落在靠门口边上一人脸上,那人一耸鼻子,打了个喷嚏,慢慢睁开眼。
荀老爹醒了过来。
他与吴有才也是旧识,贡举那日,吴有才第一场的号舍还与他相邻。荀老爹亲眼看到吴秀才死不瞑目的模样,也为吴有才的悲惨遭遇落泪涟涟。
所以他一把老骨头了,也卷着铺盖来吴家送吴秀才最后一程。
灵堂安静,隐隐有年轻儒生轻微的鼾声。
昨夜是守灵第一夜,胡员外在院中搭了个棚,特意请戏班子来灵堂中,为吴秀才点了一出《老秀才八十岁中状元》的戏。
这番吹吹打打,且不提别人看得如何,总归荀老爹是看得眼泪鼻涕糊做一脸,以至于最后戏唱完了,唱戏的撤走了,众人纷纷睡着了,荀老爹还热泪盈眶地反复回味。
荀老爹抹了把脸,坐直身子,一边揉着老腰一边朝四处看去。
胡员外趴在地垫上,抱着个汤婆子睡得正香。地上铺着的花布中,随意散着些云片糕、红枣和杂色糖——那是昨夜看戏时没吃完的零嘴。
最中央放着一尊漆黑棺木,吴秀才死的突然,棺材铺里做好的棺材没得太多可以挑选,胡员外便做主挑了个工艺最好的。
此刻那棺木静静坐于灵堂之中,漆黑、冷沉,不知为何,荀老爹突然打了个冷战。
他以为自己是穿得单薄冷了,回身想去寻张薄毯,一转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荀老爹怔住。
那声音很轻微,尖尖细细,像是有老鼠爪子挠墙发出的声响。
但或许是因为西街的清晨太安静,又或许是因为灵堂的风太阴冷,总之,在一片死寂中,这细细的抓挠声仿佛抓到了荀老爹头皮上,让他从头到脚蓦然生出一股寒意。
不是,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从棺材内发出的呢?
荀老爹僵硬地转过身。
抓挠声还在继续,这一回听得清楚,声音的确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一刹间,荀老爹汗如雨下。
算卦的何瞎子说吴秀才怨气难消,或成厉鬼,众人都只当这瞎子是胡诌敛财,但莫非竟是真的?也是,吴秀才死得那般冤屈,如何甘心投胎?说不定怨气横生之下,魂魄徘徊,要把这一块地方都变成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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