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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靠近他,没准会传染。”
“喂!阴阳人!”
伴随着这张脸和他一起成长的,是如影随形的谩骂和嘲笑。
因为有病,因为病得不知掩藏,丑得不知躲闪,少年从小受尽了白眼。哪怕再努力地学习,再温和地与人相处,他仍是像一头游走在青天白日之下的恶龙,得不到任何平等的对待。
很少有人和谢老师一样,能够发觉他正常的那一半脸长得很乖巧,是温柔的。
他总是在温柔而麻木地承受着大家的讥笑,有时候自己也配合着笑一笑,好像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似的。
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谢老师看在眼里,他念书永远是最认真的一个,老实本分,分在小组里总是默默地做最多的活儿。别人欺负他,他也总是好脾气地受着,话不多。
“没事的,老师,您能和我聊聊天,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前我在村子里,别人见了我都绕着走,从来没人和你一样那么专注地听我说几句话。”
“同学也都很好,至少没有拿砖头砸我。”
他说的很平和,但头总是低着,肩也佝偻,长期背负沉重的侮辱,使得他的脊柱已经长得畸形,被压弯了。
她后来对他说:“晚自习之后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来找我单独辅导,有什么不懂的,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半张正常的脸露出些窘羞的红。
她认识他这两年,习惯于他微驼着背,来敲她的宿舍门,把他自己写好的论文、散文、乃至于诗歌带给她,请她指点。
这年头很多人喜欢骂娘,却很少有人喜欢写诗了。
他却执着地写着。
同学们笑他,丑八怪写丑东西,酸死了,比你的烂葡萄脸皮还酸。
他笑笑,老老实实地又写。
但现在,他连这一份权力也没有了。
谢老师想着之前的事,心中唏嘘,怜悯地望着眼前的男孩。
少年道:“我这次来,是来向老师告别的。我明天就要走了。”
“回老家?”
“……嗯,算是吧。”
少年顿了顿:“老师,要是我的病不是在脸上,而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大家就会对我友善一点了。那该多好。”
谢老师的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什么努力都已经做过,可惜她毕竟不是他的家人,她做不了最终的决定,也救不了他。少年的家境一天局促过一天,母亲懊悔让这孩子出来念书,家里毕竟还有一个身体健全的次子,才念中学,有病的那个叫回来,便可换健全的孩子走出去。
她觉得她做的也没有错,作为一个母亲,也要权衡家境,她很公平。
“你……你上次放在我这里,要我替你看的论文,我还没有完全改完——”
谢老师觉得自己就快兜不住泪了,仓皇地变换话题。
“但前面我读得很仔细,你要不要迟一些再办离校手续去,等我全部批掉……”
“不了。”他笑着摇摇头,“天一亮,我就要走了。”
她懊悔极了,为什么总觉得还有时间?
为什么不熬一个夜?
又为什么,要去逛街,闲聊,开那冗长无意义的会议?
这里有一个学生将要碎的梦,还有一颗快要跳不动的心,她作为他最后一任的老师,却不能给他的梦献上一捧花束作别。
“对不起……”
“没关系的。”他说,“但我最后写了一首诗,我能不能把它送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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