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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楚沐下了早朝后,就在门口给滕氏送行。
春风和煦,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似一片静谧的大海。
滕氏身穿褐色缎面对襟上衣、素色罗裙,脚踩黑色苏绣软底鞋。三千银丝被梳得光亮,侧拧成单髻用发带束与脑后,戴上珍珠抹额,显得精神奕奕、贵气十足。
与之相比,大夫人就素净多了。往常她偏好雍容华贵的衣衫,今日却只穿一件淡白色月裙,外面套上紫色花纹镶边的对襟华服,淡雅谦和又不落入俗套。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仿佛经历上次一事,洗心革面了一般。
大夫人这副装扮、这种笑容令桑楚沐眼前一亮,随即想到这一个月来,她孝敬婆母、善待子女,只字不提要回中馈之权一事,心里对这个结发妻子便多了几分好感。
大夫人莲步轻移,行至桑楚沐身边,眉目含情道:“老爷,此去小住少则五天、多则十来日,我们不在您身边伺候,您要注意身体。还有五姨娘,她毕竟是有身子的人,您就抽空多去陪陪她吧。”
桑楚沐握住大夫人的手,语气柔和道:“这段日子委屈你了,好生玩几天,一切等你回来再商议。”
听老爷的口气,是要恢复她的中馈之权了?大夫人极力掩住心底的狂喜,柔声道:“珍儿不求别的,只求夫君与我恢复往常的情分就好。”
一听这话,桑楚沐越发觉得这个月冷落韩珍有些过头了。
此时,桑柔和桑玥一前一后跨出大门。
桑柔穿着绿色挑丝双巢云雁装、素色月华长裙,头顶飞仙髻,金钗上镶了几粒翡翠,远远走来,似碧波仙子,周围仿若有祥云浮动,美得飘渺出尘。
“父亲,母亲。”
桑玥穿着如意云纹衫、撒花烟罗裙,墨发被挽成一个回心髻,用两支银钗固定,与倾国倾城的桑柔相比,她素雅恬静,自成一派清新独特的风景。
桑楚沐对柔儿微笑颔首,尔后走到桑玥的身边,摸了摸她鬓角垂下的一缕秀发,感慨道:“一晃十三年,你都长这么大了。再有几个月,就该满十四了,今年的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桑柔见自己被父亲冷落,心有不甘,欲开口却被大夫人握住了手。大夫人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轻跺一下小脚,跟大夫人一起上了马车。
桑玥将脸贴在桑楚沐宽厚的掌心,仰头一笑,阳光下,她肤色白皙、眼眸晶亮:“玥儿什么都不要,只要父亲陪玥儿就好。”
桑楚沐面露难色:“可能等不到你的生辰,我就要去临淄了。今年能在家多留数月,已是皇恩浩荡。”
桑玥调皮地眨了眨眼:“或许……皇恩会一直浩荡下去呢!”
桑楚沐不明所以,玥儿明明只露出一个小孩子的天真烂漫的笑,他却生生从她眼眸中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与自信,乃至于他就信了她的话,或许他真的会继续留在京城吧。
桑楚沐看看桑玥,再看看桑柔,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和你大姐好好相处。”
桑玥并未过多在意桑楚沐的最后一句话,对他行了一礼后上了马车。滕氏、桑玄帧和奶娘郭氏同坐一车,大夫人、桑柔和桑玥同坐一车,桑柔和桑丽同坐一车,大姨娘和九姨娘同坐一车。丫鬟妈妈们则步行跟上。
路途虽不太遥远,但之前有过桑玄羲遇袭的前车之鉴,此次桑楚沐还是让陈侍卫带了五十名精壮的护卫随行。
莲珠走在队伍的最边缘,没迈出几步,便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回头,却瞧见了早上那只小藏獒。它颤颤巍巍地爬过来,咬住莲珠的裤腿,就是不松开。
为了不影响队伍的行进,莲珠将小藏獒抱起来退到旁侧,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达官贵人的身影。她心里实在是喜欢这个小东西,在做了片刻的思想斗争后,她把心一横:“小藏獒,我们俩是不是很有缘?你想跟着我,对不对?那你可得乖乖的,不许叫哦!”
说完,莲珠也不管它听懂了没,将它用包袱包好,背在了身后,迈着小碎步跟上了队伍。
桑丽自上次被毒打一次后,整个人变得胆小了许多,反而是从前唯唯诺诺的桑秋,在桑玥的调教下开朗了不少。
桑秋兴致勃勃地挑起窗帘,看向一排排呼啸而过的房屋,心早就飞到了庄子里,听说那里有牛、羊、猪、田野、果园……好多好玩的东西。
桑丽双手绞着帕子,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桑秋似乎有些累乏、打算躺在软榻上睡上一觉时,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三姐,二姐对你好吗?”
桑秋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桑丽是在问关于桑玥的事,她咧嘴一笑,眉宇间满是崇敬和喜欢:“二姐对我可好了,比六姨娘对我还好。”不过一想到六姨娘如今仍在佛堂静养,眸光又不由地暗沉了几许。
桑丽眨了眨眼,凑近她:“怎么个好法?”
桑秋摸了摸眉毛,思索片刻,掰着手指头,道:“二姐教我习字、读书、烹茶,也让丁香和茉莉教我女红。她有时候吧,很温柔,有时候很冷淡,有时候也很凶。”讲到最后一句时,她四下看了看,仿佛怕被发现似的,尔后抿唇偷笑。
“凶?”
“嗯。”桑秋点点头,凑近桑丽的耳边,悄声道,“有一次我偷懒被二姐发现,想要赖在丫鬟的身上,结果她一眼就看穿了,然后狠狠地打了我三戒尺。”
桑丽杏眼圆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你不讨厌她?”
桑秋弱弱地吸了口气,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喃喃道:“其实也就只打了一次而已,后面我就都很乖了。反正我就知道二姐是真心对我好。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听二姐的准没错!”
桑丽知道桑秋从不撒谎,但自幼失去亲娘的桑丽很难想象被人管束起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她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桑秋,不经意间问道:“三姐,你知道六姨娘是怎么疯的吗?”
桑秋被触及伤心事,眼里迅速窜起一层水雾,哽咽道:“我不知道。”睫毛轻眨,泪水溢了出来。
桑丽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叹道:“我听说六姨娘出事那天去过五姨娘的院子,二姐也在,你说会不会是二姐和五姨娘对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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