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喉间传来,带着一股铁锈和绝望的气息。
年素言猛地睁开眼,视线在短暂的模糊后,聚焦在颈项间那抹寒光上——一柄打磨得锃亮的钢刀,正稳稳地架在那里,持刀的男子身着清朝侍卫服制,面容冷硬,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说!何人派你潜入八爷府邸?意欲何为?」
耳边是厉声的质问,眼前是致命的威胁,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脑海中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
大清,康熙四十七年。
八阿哥,胤禩。
年素言……一个在正史中或许名不见经传,却在某些稗官野史中被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属于未来雍正帝年羹尧妹妹的影子,一个据说会被那位冷面王爷赐死的可怜女人。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历史学女博士,竟然穿成了这个注定悲剧的角色?而且一睁眼,就是身陷囹圄、刀斧加身的绝境!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瞬间压下了喉咙里的尖叫,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历史记载、野史传说、各种学术论文的观点……无数信息在脑中碰撞、筛选。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因紧张而干涩沙哑,但眼神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那侍卫审视的目光,「我要见八阿哥。我有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消息。」
那侍卫眉头一皱,显然不信她的说辞,手中钢刀又逼近了一分,一丝刺痛感传来,想必是划破了皮肤。「痴心妄想!八爷岂是你这等来历不明的贱婢所能见的?」
「是关于……太子爷的。」年素言深吸一口气,抛出了她此刻唯一,也是最重要的筹码。她清晰地记得,康熙四十七年,正是太子胤礽首次被废的关键年份,朝野震动,诸位阿哥心思浮动,尤其是素有“八贤王”之称的胤禩,此时定然对储位虎视眈眈,也对康熙的心思万分关切。
那侍卫眼神微变,似乎有些动摇,但仍未撤刀。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何事如此喧哗,竟要动刀兵?」
年素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走入这间类似柴房的囚室。他面容清俊,气质儒雅,嘴角似乎天然带着一丝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不见底,仿佛能洞察人心。
正是八阿哥,胤禩。
那侍卫闻声,刀势立刻一顿,但刀尖仍警惕地虚指着年素言的方向,他半侧过身,恭敬地回话:「回八爷,此女形迹可疑,潜入府中,方才竟敢妄议太子爷!」
胤禩的目光,越过侍卫,落在了年素言颈间那抹血线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哦?你是何人?又有何消息?」
机会只有一次!
年素言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努力站直身体,不让自己的姿态显得过于卑微。她迎着胤禩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民女年素言。民女要说的消息是——不出三日,皇上便会下旨,革去太子胤礽的一切册宝,昭告天地、宗庙、社稷,将其……废黜囚禁!」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窗外骤然响起一声惊雷,惨白的电光一闪而过。
在那瞬间的亮光下,年素言清晰地看到,胤禩脸上那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笑容僵住了,他眼底的平静被一瞬间击碎,透出难以置信的锐光,但仅仅一息之后,那锐光便沉入更深的幽潭之中,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放肆!」旁边的侍卫厉喝,刀刃再次扬起。
胤禩却猛地一抬手,阻止了侍卫的动作。他几步走到年素言面前,目光锐利如刀,紧紧攫住她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你可知,妄议储君,散布此等逆言,是诛九族的大罪?」
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几乎让年素言窒息。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
她顶着压力,甚至微微昂起了头,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笃定:「民女自然知晓。故而,才敢以此性命担保。八爷只需静候三日,便知真伪。若三日后无事发生,民女甘愿引颈就戮,绝无怨言!」
寂静在狭小的囚室里蔓延,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隐约的雷鸣。胤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年素言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将年姑娘请去西厢客房,好生照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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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素言被“请”到了一间陈设雅致的客房,门外有护卫把守,说是“照看”,实为软禁。
但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赌对了第一步。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湿了内衫。
死亡,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触摸过她。那钢刀的冰冷,仿佛还残留在脖颈的细微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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