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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雪夜淬锋（第2页）

沉默良久，帐内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诸葛亮缓缓闭上眼，仿佛在进行最后的权衡。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清明：“陛下……思虑周详。此策……可行。然，务必万全！”他提笔，在特制的、用于密令的薄绢上，以独特的暗记和印鉴，写下了调兵手令，并附上详细的行动方略——目标：惊扰长安，焚毁横门邸阁或附近大型粮仓，不攻坚城，不图占领，得手即退！路线：子午谷秘道。兵力：三千无当飞军精锐。主将：魏延。行动时间，待大军于祁山方向发动后三日。

“另，”诸葛亮写完密令，看向刘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陛下欲带回马幼常（马谡）？”

“是。”刘禅点头，“马谡长于谋略，尤擅军阵图舆，然……缺乏临阵历练。儿臣观《砺锋十策》中之‘育才三途’，深感人才需在合适位置磨砺。与其令其独当一面险地，不若带回锦官城，于军谋府参赞，以其所长绘制精图、推演沙盘、参研军械改良，亦是报国之道。此战……不容有失。”他话中深意，诸葛亮岂能不知？这是要保全马谡，避免其因缺乏实战经验而重蹈曾经的覆辙，更是为《砺锋十策》储备真正的谋略型人才。

诸葛亮深深看了刘禅一眼，眼中既有对君王洞察的赞许，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他提笔，又写下一道手令：调参军马谡随御驾返锦官城，另有任用。

最后一道手令写完，诸葛亮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刘禅连忙上前，轻抚其背，将温热的药盏递到他唇边。

“相父……”刘禅的声音带着哽咽。

诸葛亮就着刘禅的手饮下药汁，喘息稍定，目光落在刘禅明显清减却更显精悍的脸上，疲惫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心底的欣慰与感慨：“陛下……此行，受苦了。然……老臣观陛下，目光沉凝如渊，步履坚定如山，言必有中，思虑周详……陛下，真得长大了。季汉有主如此，老臣……死亦瞑目矣。”

他颤抖着手，将两道密令郑重地交到刘禅手中，又解下自己腰间一枚温润的、刻有“汉丞相诸葛”字样的青玉私印，塞入刘禅掌心：“陛下亲持此令，召魏延、马谡密见。如何调度，陛下……可自行宣谕。老臣……信陛下之明断。”这是将此次奇袭的最终指挥权与对将领的处置权，完全交给了刘禅。

八月中，秦岭深处已初现寒意。一场不期而至的早雪，将赤崖要塞染上了一层肃穆的银白。

刘禅秘密召见魏延、交付密令的过程异常顺利。魏延得闻天子竟亲至汉中，并支持他的奇谋（虽兵力减半），震惊之余，更是热血沸腾，指天发誓，必不负陛下与丞相重托，定当亲率死士，反复踏勘子午谷，务求万无一失！刘禅私下告知魏文长，自己已派遣密使潜会锦官城，派遣皇家精锐白毦军一千供其调遣。最后刘禅目视魏延良久，徐徐道：“魏卿重任在肩。如若大事不成，必爱惜己身，务求全身而退。如若万一遭遇不测，卿家家眷由朕一力照拂之！”魏延含泪叩拜：“陛下大恩，文长永生难报，必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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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谡虽对突然被调离前线、随驾回锦官城感到意外和一丝失落，但听闻是陛下亲自点名，且将在锦官城军谋府担任要职，参与《砺锋十策》中的军械图舆推演，亦感责任重大，肃然领命。

离营时刻，依旧是在最深的夜色里。雪虽已停，但寒气刺骨。诸葛亮不顾病体，执意披着厚氅，亲自将刘禅一行送至辕门之外。

“相父，外面风寒，您快回去吧。”刘禅看着相父在雪地里单薄的身影和冻得发青的嘴唇，心如刀绞。

诸葛亮摇摇头，执拗地站在雪地里，目光紧紧锁在刘禅脸上，仿佛要将这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容刻入心底。他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半旧的、内里缝着厚厚丝绵的深青色战袍，不由分说地披在刘禅身上：“陛下归途……更需保暖。老臣……不能远送了。”刘禅摸着战袍内里一处异样的厚实，心中一动。

诸葛亮又转向向宠，深深一揖：“向护军，陛下安危……尽托付于君了！”这一揖，重如山岳。向宠慌忙单膝跪地还礼，声音铿锵：“丞相放心！属下职责所在，纵粉身碎骨，必保陛下周全！”

最后，诸葛亮的目光再次回到刘禅脸上，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嘱托，在呼啸的寒风中清晰无比：“陛下……十年之约，老臣……谨记于心！善自珍摄！待锋锐既成，……老臣……当为陛下先驱！”那眼神中，有不舍，有期待，更有一种托付江山的沉重与释然。

刘禅重重点头，翻身上马，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风雪中那道清瘦如竹的身影，猛地一勒缰绳：“相父保重！朕……去也。驾！”百余骑如同离弦之箭，冲入茫茫雪夜，马蹄踏碎琼瑶，向着南方巍峨的秦岭疾驰而去。

风雪扑面，刘禅裹紧了身上带着相父体温的战袍，手指抚过内里那处异常的厚实，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一道隐秘的针脚——里面赫然是相父亲笔书写的服药效果记录和脉案摘要！此外，记录背面，还有几行新鲜墨迹，显然是相父近日所添，笔力虽虚浮，却字字清晰：

“陛下亲临，老怀甚慰。药方臣已熟记，必当遵行。此袍伴臣多年，今赠陛下御寒，亦寄老臣之心。前路漫漫，陛下珍重。待得凯旋，再叙天伦。臣亮，于雪夜手书。”

热泪瞬间涌出，在冰冷的寒风中冻结在脸颊。刘禅将战袍紧紧裹住，仿佛拥抱着相父那份沉甸甸的牵挂与承诺。他回首望去，赤崖要塞的灯火在风雪中已缩成模糊的光点，如同暗夜中不灭的星辰。

十年砺锋，只待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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