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澜面色虽也有些发白,但尚算镇定,他深吸一口气,对父母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安心,便跟着禁卫走了。
待那队人马离去,沉重的府门重新合上,厅内的气氛却比戒严时更加凝滞窒息。高氏坐立难安,帕子几乎拧碎,不住地向门外张望:“只传澜儿一人……这、这究竟是何意?”
沈鱼凝望着祁澜离去的方向,心中念头飞转。戒严初松,第一时间便来传召祁澜,联想到张伯方才打探到的另一则消息,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她走到高氏身边,“母亲暂且宽心。方才张伯不是还说,打听到陆家……一整家都被召入宫了么?”
高氏一怔,旋即恍然,“你的意思是……是为了婉儿那孩子的事?”
沈鱼点头,握住高氏冰凉的手,语气沉静:“陛下既未派兵包围府邸,只传兄长一人问话,想来事情尚未到最坏的地步。我们且耐心等待,兄长必能应对。”
祁闻识听着,连连点头。高氏焦灼的情绪也稍稍平复。
然而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期间,外面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坊间的戒严确实进一步放宽了,甚至有菜坊,药铺已经被允准开市,沈鱼听闻后心念微动,她深知这场动荡之下必有伤亡,与其在家中不安等待,不如行些力所能及之事。
沈鱼起身对高氏和祁闻识道:“父亲,母亲,既然坊禁已开,医馆也不能一直关门。我想过去看看,或许能帮上些忙。”
祁闻识面露犹豫,高氏更是担心:“外面还乱着,你一个女子此刻出门,万一……”
沈鱼目光坚定,“此刻正需医药,再者……”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眼下风波未平,天心难测,多做些事,总是好的。”
高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这也是在为祁家积攒人望。高氏最终叹了口气,叮嘱道:“千万小心,早去早回!张伯,让那些家丁都跟着!”
沈鱼点头应下,换了身利落的衣裳,带着湘绿和几名健壮家丁出了门。
街面上的景象远比听闻更触目惊心。虽然主要的厮杀痕迹已被仓促清理,但墙角檐下未干涸的暗红血迹、被损毁的门窗、散落的破损家什、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驱不散的血腥味和焦糊气,无不昭示着这里经历过怎样的混乱。偶有行人匆匆走过,亦是面色惶惶,低头疾行,不敢多看一眼。
来到南溪医馆,沈鱼即刻吩咐下去,大开医馆大门,她亲自坐镇。
眼下刚经过一场动乱,多数商铺依旧门户紧闭,放眼整个京城,敢在此刻开门应诊的医馆不过寥寥,然而戒严期间耽误救治的病患、混乱中被误伤的百姓却数量惊人。
沈鱼凝神定气,指挥若定,查验伤情,清洗包扎,开方调配药材,忙碌得几乎脚不沾地。
待到夜间回府,一进门,便感到气氛有所不同。原来,祁澜也方才归来。
沈鱼顾不得换下沾了药尘的衣裳,急忙上前,“兄长,宫中情形如何?”
祁澜看起来也十分疲惫,眼底带着血丝,他请沈鱼坐下,屏退了左右,缓缓道:“我被带入宫时,陛下、太子殿下、几位阁老重臣均在……还有,”祁澜顿了顿,“陆家合家上下悉数跪在堂下正中。”
事情的脉络,大致在御前对质中清楚了。
陆家所出的那位陆娘娘野心勃勃,对周珏只因中宫嫡出就能坐享太子之位不满,恰那柳如晦自知身患顽疾,药石罔效,加之其子柳宁箫不堪大用,他恐自己死后柳家荣光倾颓,甚至被政敌清算。便被陆轻川有心拉拢,衬在年节防卫交替、人心松懈之时,兵行险着,暗中纠集旧部,利用了……利用了祁渊那‘督查不严’留下的破绽,以清君侧之名发动兵变,目标直指东宫。
祁澜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万幸……万幸二弟他竟早有防备,暗中布局,将计就计,布下天罗地网。乱军刚有异动,便被早有准备的京营与御城卫以雷霆之势合力扑灭。柳如晦也在乱军中被二弟亲手生擒。”
“此外,”祁澜语气一沉,牙关紧咬,“御前对质时,还揭出了关于梦婉的旧案,这才把我召进宫去……”
他絮絮说完柳宁箫兄妹的阴谋,高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怒骂柳家人狼子野心、作恶多端!
祁澜平复了片刻,继续道:“陆家对勾结柳如晦、意图谋害太子之事……供认不讳,已认罪伏法。陆阁老……闻此家门巨变,惊痛交加,悲愤难以自抑,直言无颜面对陛下与朝廷,竟……竟当场触柱身亡了。”
“如今,柳家、陆家余众皆已被控制,等候发落。最轻,恐怕也是抄家流放之祸。”
沈鱼眸中水光微动,显是心中亦震动不已。纵然对陆家的结局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一位阁老如此惨烈决绝的收场,仍令人心头巨震,生出无尽唏嘘。
漫长的叙述结束,厅内久久无人说话,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沈鱼默默消化着这惊心动魄的巨变始末,叛乱平息,元凶授首,东宫无恙,这固然是值得庆幸之事。但过程的惨烈、牵连的广泛、以及其中隐约透出的变数……她看向祁澜,“眼下真相已明,可知陛下对祁渊此次的功过,有何说法?他……何时能回来?”
祁澜呼吸微妙停顿,斟酌道:“柳如晦被擒后,二弟因需紧急肃清残敌、稳定各方防务,并未……并未立刻将人犯押至御前。其间,耽搁了片,待到一切初步平定,风烟稍歇,一众相关人等在御前聚首对质时,才骇然发现……三皇子殿下周琦,竟也在那场混乱中被人生生砍断了一只手、一只脚……眼下太医院诸位医官正在极力救治,但即便能挽回性命,日后也形同废人了……”
“陛下此刻悲怒交加,二弟此次虽力挽狂澜,立下不世之功,但最初的疏漏亦是事实,且……且柳如晦被擒后未即刻呈送御前,以及三皇子殿下重伤之事……虽无人明指与二弟相关,但难免引人揣测,落入有心人眼中。陛下让他继续留在营中配合后续调查,恐怕……也有多方考量。”
祁澜看向沈鱼,努力宽慰,“但既未下狱问罪,便已是好迹象。弟妹还需耐心等待,切莫过于忧心,保重身体要紧。”
沈鱼点了点头,心中却知,所谓的“调查”、“疏漏”,本就是祁渊计划中的一环。只是这“疏漏”成了诱饵,也成了可能被攻讦的罪证。陛下会如何决断,尚是未知之数。她怎能不担心?
接下来的日子,沈鱼更加忙碌。戒严虽逐步解除,但京中伤患众多,她几乎日日泡在医馆,竭尽所能地救治伤者,施药布善,南溪医馆的声名也因此被推至了一个新的高度,而沈鱼不骄不躁,更加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只希望她做这一切,能汇入陛下耳中,说不定这些善举能左右到陛下的一些决策,也未可知。
这夜,又是星子疏淡,月色朦胧。
马车在祁府侧门停下,沈鱼扶着湘绿的手下车,只觉得脚步虚浮,夜风吹来,激起一阵轻微的寒颤。
她闭眼定了定神,身后长街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清晰而沉稳的马蹄声,踏破寂静。
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倏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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